皇帝大婚,並不親迎,隻有欽點禮官代迎。
正午之時,禮官入殿,宣讀完立後詔書後,向離憂跪拜行禮,雙手高舉恭敬地奉上皇後鳳印、金冊。然後迎送離憂至泰華殿。
泰華殿前文武百官早已齊畢,站在他們身前的則是大韶之君——蕭夜。沉穩的麵容絲毫不變,隻是在看到新皇後的車輦臨近時一慣寂靜的冷眸中閃出一道激動的光來。鳳冠垂簾之後,他看不清她的容顏,但是他知道那就是她,他能感覺得到。多少年了,在無數次的錯過後,他終於還是娶到了她。他實現了當日之語:“無論我將來的身份是什麼,你永遠隻會是我的最愛。”
垂簾後,離憂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向她緩緩地走近,然後伸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潤熱的感覺在手中蔓延,她聽到他刻意壓低的聲音在耳略邊響起:“離憂,我的皇後。”曾經她多麼貪戀他所帶來的溫暖,那是在逐鹿侯府冰冷的小院中投入的一抹溫暖。可是如今那感覺卻變了,心再起不了絲毫的漣漪。她似個提線的木偶一般,隨著他的牽引緩緩地前行。殿前的臣子紛立兩旁,閃出一條道來,靜靜地看著這世間最高貴的夫婦一步一步地走向大殿,登上那高高的九龍王座。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負千千歲……”山呼似滾雷,在大殿上咋響,直衝雲霄。
隔著垂簾,離憂隻能看到底下人影晃動。那些臣子就匍匐在她的腳下,但她卻絲毫感覺不到淩雲絕頂的快感。她極目掃過所有人,想從中找到那人。此時他一定也在眾臣之中。明知前緣已盡,她卻還是想再看一看那個身影。然而垂簾擋目,她隻能看到底下人影如蟻,卻根本無法分辯清他們的麵容。
當夜色降臨,漫長而繁瑣的儀式終於結束。離憂被送到皇帝的寢宮——九華殿。端坐在床塌前等候即將到來的洞房花燭夜。原來這樣就成親了,這樣就成為了他人的妻子。從頭至尾沒有絲毫的喜悅,心中是說不出的壓抑。
沙沙的腳步聲響起,殿內侍從們魚慣而出。空空的大殿內隻剩下了離憂一人獨坐無言。卻在此時,一縷幽揚的蕭聲自殿外遙遙傳來。樂聲是那樣的熟悉,一如多年前。隨著蕭聲的臨近,隔著垂簾離憂看到個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臨近,在她的身前站住。她撩開垂簾,分掛在鳳冠兩旁,再沒庶掛物於是他的身影清晰出現在眼前。他穿著大紅色的禮服,繁瑣的龍騰在他的胸前栩栩如生仿佛隨時都有可能飛出。頭截著純金的九龍吐珠皇冠,在龍鳳燭光的映照下閃著耀目的光。唇下豎著一管白玉洞蕭,蕭身上兩處有金絲纏繞。離憂認得這管蕭正是當年蕭夜送她的,後來在合州時又被她摔斷,沒想到他竟然還會修複保留下來。
蕭聲依舊動聽,而他溫和帶笑凝視她的眼眸也如從前。依稀間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梅心苑中的那個黃昏,他立在她的窗台下吹蕭微笑,如同一副美麗的畫卷。
人依舊,蕭聲依舊。
然而,心卻在時光的流逝中悄然改變。
一曲吹畢,蕭夜放下蕭微微而笑,原本白晰的皮膚因飲了酒而泛著淡淡的酡紅,五官俊朗如廝,眉眼唇角似帶春風溫和輕柔。
“十年未吹過蕭,都有些生澀了。”他撫著蕭身上的金絲淡笑著說。十年了,自合州之後他再也沒吹過蕭,因為這世上除了她再沒有一個女人配他啟唇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