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韶的都城建在襄陽城,離長江有二日的路程。因天色已晚,是以離憂一行人被安排在驛站住宿。雖是荊州一所普通的驛所,不過隻有幾十間客房,但卻粉飾一新,家具都鋥光發亮。一看便知是為了公主一行人而特意修飾過。
夏蟲一陣一陣的鳴叫,擾得人心煩不已。離憂躺在床上,睡思全無,展轉幾遍後,翻身而起,一拉開門卻見門外立著一個人影,月輝流瀉,在他的背後拉出一道長長的剪影。似乎是注意到背後的門開,他緩緩地轉過身,低低地喚了聲:“離憂。”
離憂緩步上前,冷笑著道:“直呼本宮閨名,這是為人臣者當為的嗎?”
“離憂,你我之間非得如此冷漠麼?”他的語氣透著股哀傷。何時起,他們之間竟演變成了今時今日的地步?殷然自懷中掏出一條紅綾遞到離憂麵前。因年事已久,那條已褪色發白,紅綾中間還有道細細的拚合逢。夜風泠泠吹過,他手上的紅綾隨風飄搖不息。
隻一眼,離憂便已認出這是當年她遺落在昆侖山的那條紅綾,也是初見時殷然送她之物。原以為再也找不到,沒想到竟會在他的手上。當年他還是來找她了,他的心中始終還是掛著她的安危,還是愛著的她的,所以才將這條紅綾細細珍藏。
然而離憂的麵上隻是一派冷厲之色。她接過紅綾,殷然正要一喜,下一刻,“吱拉”一聲裂錦的聲音將他剛剛升起的希望陡然間化為烏有。
“不要!”他大喊,然而那珍藏了多年的紅綾在離憂的手下化成無數碎片,然後被拋在空中,如落雨般紛紛砸下。而碎片落盡之後,是離憂冷陌的眼眸。
“你我之間還能有什麼?似乎從一開始我們都錯的。錯的相識、錯的相交、錯的相知。若是沒有這些錯,也不會的刻骨之痛。”盡管離憂極力地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冷淡,但她的心卻也如撕裂的紅綾一般片片碎裂。
殷然聞言身形一震,分明是六月的熱風,拂過他的麵上,竟讓他感覺那風仿佛是從大雪山上吹來的一般,徹骨透寒。
“難道過去的種種在你眼中都隻是,隻是一個錯誤麼?離憂,難道我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你都忘記了麼?那些也是錯嗎?”
離憂側過身,避開他的目光,道:“記得又如何,忘記又如何?你我之間再也回不到過去了。不是麼?”
“離憂,你不要做皇後,我帶你走!”殷然的話未作思量,衝口而出,一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離憂的心頭一震,臉上閃過一絲喜悅。但隻一瞬,一切又都隱藏在她那張冷漠的麵容之下。她冷冷地拂開他的手,道:“你不恨我了麼?你忘記你的殺父之仇了麼?也對,我爹都死了,雖不是你親手所殺,卻是被兩國間的戰爭逼得心力交瘁,鬱結而死,你也算是大仇得報了。哈哈,真是可笑,逼死了爹卻還想著女兒,原來這就所謂的戰神。”
若是十年前,殷然這樣對她說,離憂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他。可是十年後,她隻能拒絕,甚至不以惜以冷言冷語去刺傷他。
殷然的神情一黯,“離憂對不起,對不起……”他垂著頭,一直喃喃地重複著一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