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年歲二十七八,身材魁梧,膚如古銅,濃眉朗目,意態昂然。身上著一襲湖青色春綢長衫,在前襟後補之處各綴著一輪血紅色的大太陽,映以當空朝陽,更有烈焰滾滾之勢。
這漢子腰上紮有一根青色絲絛,衣著打扮甚是怪樣——一條油光黑亮的大發辮,由身後甩向前胸。在辯梢處係著一顆光華熠熠的明珠,右手持著一截扁扁的白木杖,約有三尺五六長短,拄著地麵。一雙鋒芒畢露的眸子,骨骨碌碌在每個人臉上轉個不休。
在場眾人在他目光注視之下,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噤。
就在彼此相繼一驚的當兒,來人已邁開大步,一直走向場子當中。
正要出手搏鬥、決勝負的夏平江與穀楓二人,也情不由己地為這個突然現身的怪客驚得愕住了。
此刻,來人安步若山地來到近前。他站定之後,那雙光華熠熠的眸子,直直地向高坐磐石的五柳先生緩緩抬起手來,抱起那根奇特的木杖拱了一下。
“足下想必就是此次祝融盛會的主人——五柳前輩了?失敬,失敬!”
這個人說著,不折不扣地向著座上的五柳先生深深行了一禮。他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吐音清晰,每個人都清清楚楚地聽在耳朵裏。
五柳先生微微頷首,抱拳道:“豈敢,足下是……”
來人微微一哂,露出了滿嘴白牙:“前輩竟然不認識在下,這也難怪——其實包括在場所有前輩在內,在下都不曾見過一麵,眼生得很!”
赤眉道長首先看不慣來人那番氣勢,朗笑道:“那麼請足下自報大名一聽吧!”
“好說!”來人那雙閃爍著威智的眸子,忽地在赤眉道長身上一轉,“不用說,閣下想必是來自四川七星嶺的赤眉前輩了?失敬,失敬!”
赤眉道長霍地呆了一呆,想不到對方竟然在一照麵的當兒,報出了自己的出身名諱,實在令人吃驚!
“嘿嘿……”赤眉道長不愧是老江湖了,自然不會昧於無知,“這位朋友好眼力,不用說,你就是新近名揚武林的那個年輕英雄,人稱‘向陽君’的金貞觀了?”
來人聆聽之下,臉上並不著任何表情,默默地點了一下頭,道:“不錯,在下正是。”
在場的人,除了青冠客鄧雙溪以外,誰也沒見過向陽君,隻是看見他這一身打扮,也就不難猜到了他是誰。由於聽見了有關於他的甚多傳聞,乍一證實,都不免吃了一驚,由不住向他多看了幾眼。
盤坐石上的五柳先生,就在此人現身之始,也已猜知了他是誰,心裏暗吃了一驚!
這時,在他身上打量一轉,不禁心裏微生隱憂,暗忖著今日祝融之會,那所謂的“劫殺之難”極可能應在此人頭上!
他心裏想著,遂雙手抱了一下拳,麵含輕笑道:“原來是金少俠,老朽失迎了!”
向陽君鼻子裏哼了一聲,道:“五柳前輩不必客氣,在下承邀,原該如時而至,隻因中途有了些意外,耽誤了不少時間,尚請各位見諒!”
五柳先生一哂道:“無妨,在場各位,少俠隻怕還不盡相識,且由老朽代為介紹一下!”
向陽君點了一下頭:“偏勞!”
五柳先生遂將在場各人名諱,—一向他作了介紹。向陽君聽後,臉上表情陰晴不定。
他忽然轉向五柳先生,道:“前輩飛函見召,敢不遵命?在下末學後進,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既然有緣與各位見麵,卻要麵承教益,分別領教一下才好。”
各人聽他如此口氣,俱不禁心中大感不悅。
須知在場各人都身藏絕技,武林中人原本各有個性,誰肯服誰?
倒是五柳先生術德兼修,心胸開闊,能容萬物,他初見向陽君,已由其神采外貌察知對方為一卓出之士,年少技高,自是惹禍根源。然而,透過對方那雙朗朗神采的瞳子與挺直的鼻梁,卻可斷定是一“心術正直”之人。
有見於此,這位領袖武林多年的一代名宿,內心不禁浮起了一番喜悅。畢竟,武林中有如此傑出的後起之秀,是一件好事。隻是觀諸來人朗目中隱現的蓬蓬殺機,又不禁心生隱憂。
他這裏正自轉念,不知如何應付眼前這步急難,卻已有人看不慣向陽君這番狂態,朗笑一聲,大步走過來。
正是那位來自巴蜀的赤眉道長大步走向場子裏,雙手拱了一下,對向陽君道:“來來來,姓金的,老道這裏先討教你幾手高招!”
向陽君微微一笑,正要站起。
老漁人穀楓狂笑道:“赤眉老道,這裏怎麼回事?凡事總得有個先後,穀某人和夏大俠這個架還沒有打完,看看哪一個敢占先?”
他冷笑著向終南劍客夏平江抱了一拳道:“來吧,該咱們兩個的了。”
終南劍客夏平江目睹來人向陽君之後,即認定了來人絕非是什麼好相與,今日之劫,多半要應在他的身上。
眼前情形,夏平江甚是明白,占先出手絕無什麼好下場;他更明白,現場眾人的實力,自己武功誠然較諸五柳先生遜一籌,隻是舍五柳之外,其他眾人多半還不是自己對手。五柳既然身中風毒,已不便出手。那麼,今日之會,自己的勝望極大——是以在無為庵主與黃金如來左大莊雙雙負傷之後,他即產生奪魁之念。正在這時老漁人穀楓出身叫陣,卻是正中下懷。
隻是他卻不曾料到,心中最為顧慮的兩個勁敵之一——向陽君,竟然會在這個緊要關頭現身而出。
由於向陽君金貞觀的忽然介入,使夏平江的心情一時大亂。
此時此刻,那個不知趣的老漁人穀楓,卻偏偏指名向他叫陣。
終南劍客夏平江心裏思忖,自己贏了穀楓其勢更不好了:得麵對新來的向陽君。在他未先明了向陽君武功之前,是他極不願為之事。心中有了此一顧慮,一時不知如何應付。當他聽到老漁人穀楓的招呼,不由得呆了一呆。
老漁人穀楓濃眉一挑,大聲道:“怎麼樣,夏大俠,莫非認為不屑與穀某一會麼?”
夏平江目光向著新來的向陽君看了一眼,笑道:“穀大俠不要誤會,夏某人豈能不識抬舉?隻是現在有了貴客,夏某人不便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