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不當官，當官都一般。再清廉的官，你也得適應官場，入鄉隨俗，“隨波逐流”，甚至“同流合汙”。社會不僅是個大錢窯，還是個大染缸。作為社會縮影的官場，莫不如此。側身官場，盡管你外圓內方，要做到出汙泥而不染是很難的。水至清則無魚，人至清則無徒，官至清則無奈。受官場染指，趙進科已不是大學時代的趙進科了，雖然還本善良，但在官場混了那麼多年，變滑了，變味了，甚至變質了，和其他官員一樣，看怪不怪地加入其中，跑官要官，甚至鉤心鬥角，爾虞我詐。
不乏“跑經”的趙進科利用春節前夕，腳不沾地兒地跑上跑下、跑前跑前跑開了。在歡送前來觀摩加參加聯歡的省文明辦主任的酒宴上，喝得有點高的文明辦主任已答應了趙進科，說等過了年把文明單位的牌子親自送上門來。這是酒後之言，趙進科怕“文主任”說喝多了，記不起了，更怕“文主任”故意放出風，下了這麼個餌，想釣一釣趙進科這條大魚。所以，得“跑”到“文主任”府上“準準話”。之外，還得跑到其他各路神仙門上拜上一拜。盡管“龍多不治水，官多搞推諉”，但是，“閻王易鬥，小鬼難纏”。有的人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拎著豬頭找不到廟門，而各路神仙已向趙進科敞開了大門，隨時恭候你的到來。何不趁這個東風應勢而動、趁勢而上、順勢而為？
其他各路神仙是拿錢不辦事，辦也辦不了大事的主兒，點到為止就行，而不敢怠慢的是“文主任”。“老大難老大難，老大出麵就不難”。要把牌子搞到手，先要搞倒一把手。“跑經”念得還算滾瓜爛熟的趙進科信心百倍，但為著包裏裝點啥犯起了愁。“紅包”固然可送，可到底包多少張鈔票呢？“文主任”這樣高薪之人缺的不是銀子。可能缺婊子？趙強、潘正秋，還有自己，官場上的男人，明裏暗裏，哪個沒見過三二個女人？你送婊子，說不定人家會疑心你用心不良，搞“性賄賂”，拿人家的生活作風問題說事。所以，婊子不能送。女人是“萬人坑”，招惹了女人，說不定就把你給“坑”了。那麼，就送“關係”？把葉麗介紹給他，或讓葉麗出麵打個招呼？這個也不行。新班子組建後，葉麗給趙進科通了電話，稱對這樣的組閣，她是比較滿意的。還說，現在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這個東風，就是趙進科撲下身子，帶領一班子真抓實幹。如果為這點小事動用葉麗這層關係，也顯得太無能了。再說，讓葉麗明裏打招呼，就給了“文主任”一個“領導幹預”的借口，如果心裏不痛快，說不定就不還你牌子；或者故意刁難你，在領導麵前證明他多麼的正派。桌麵上的事兒可以桌下辦，桌下的事也可以桌麵上辦。關鍵看你如何玩轉。所以，關係也不能送，送不應，你就脫不了幹係了。
想來想去，趙進科又想到了“長命百歲鎖”。去年春節，他發動本家二叔到深山老林收了幾把舊社會時期的銅製“長命百歲鎖”，作為年禮送給了專門收藏鎖的雷鳴書記。雷鳴笑納後，果然還了趙進科很大的一個人情，讓趙進科當了代理局長。這就是感情投資。無本難求利，不舍得下本，要想從領導那裏討得好處，恐怕是難的。送收藏就是送雅趣，就是送文化。你看馬未都，因收藏不僅寫了一套《馬未都說收藏》的書，還上了央視的百家講壇，用他收藏這壇“好酒”把收藏愛好者灌得暈暈乎乎。如果給“文主任”也送個類似“長命百歲鎖”的玩意兒，說不定他也喜歡。
到底送他啥呢？“４０年代人送禮，子彈尖尖炮彈皮，牢牢記住血淚恨，萬眾一心對仇敵。５０年代人送禮，日記本子和鋼筆，艱苦奮鬥創大業，互相勉勵多學習。６０年代人送禮，馬列著作和《選集》，湧現雷鋒千萬萬，世人歌頌好風氣。７０年代人送禮，小恩小惠初興起，酒杯一端政策寬，筷子一起便可以。８０年代人送禮，冰箱彩電錄像機，不夠還有小信封，裏麵藏著人民幣。９０年代人送禮，一年一年再升級，紅包古董加愛好，美女烏紗加關係。”現在是新千年了，該送什麼呢？一時間，趙進科愁眉不展。一天，他到江河市老城小街閑逛，忽然在古玩市場發現一個赤腳醫生藥箱四分之一大小的三足兩耳青銅器“鼎”。這個鼎到底是個真家夥，還是個贗品、工藝品，他不知道，但他清楚“鼎”是個啥玩意兒。鼎的原意是鍋，是煮東西用的器物，引申義就是鼎盛、鼎力、鼎立。代表著名、勢、權。三國鼎立，問鼎中原，鼎足之勢，鼎鼎大名，鼎成龍去，鼎新革故，九鼎大呂，舉鼎拔山，四海鼎沸，言重九鼎，一言九鼎，鍾鼎之家，這一連串的詞語，都讓人怦然心動。中國早在7000多年前就出現了陶製的鼎，在商朝和西周時期達到了高峰，尤其是商代以鼎為代表的祭祀用容器的製作，盛行一時，如安陽出土的司母戊大方鼎。在當時，鼎被用作“別上下，明貴賤”，是一種標明身份等級的重要禮器，也是國家權力的象征。如果送給“文主任”一個鼎，他一定高興。鼎，預示著他官運亨通，步步高升，穩坐官位，一言九鼎。拿流行的網絡語言說，鼎就是頂的意思，表明我是站在他的一邊，是他的粉絲鋼絲，為他搖旗呐喊。
一打聽價格，店老板開口就要二十萬人民幣。“這麼個破玩意兒就要二十萬？也太信口開河了吧，宰人也不是這個宰法！”嚇了一大跳的趙進科，瞠目結舌地問。店老板不急不惱，平靜地說：“貨賣有緣人，不識貨就靠邊站。二十萬嫌貴？到拍賣會上，三十萬你也拿不走。你看中央電視台的《尋寶》節目了嗎？有一個鼎和我這個一模一樣，鑒定專家給他定的價是五十萬。”趙進科心想，五十萬你早就自己收藏了，還擺在外邊賣？即便賣，你不要它個百兒八十萬便宜誰？你這個鼎肯定是假的。假不假，“文主任”不識貨，他要的是吉祥話，圖的是個心情。貨假心誠就行。千裏送鵝毛禮輕人意重嘛！在腦子裏作了一番思想鬥爭後，趙進科開始給店老板砍價，說了他這個鼎一大堆毛病，簡直是一無是處，而且把價格砍得很低，要一千塊錢拿走，差一點惹惱店老板，被店老板轟出門外。又磨了半天嘴皮子，看趙進科有誠意，就把價格讓到五萬。舍不得孩子打不著狼，趙進科咬咬牙，沒再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