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開場白把氣氛活躍了起來。其樂融融的樣子根本看不出馬飛雁跟趙進科兩天前曾大動了一次幹戈。人真善變、真會偽裝啊!
不知哪個偉人曾說過,萬事開頭難,好的開始等於成功的一半。一般情況下是這樣,但是,特殊情況下,善始不一定能善終。這句話在馬飛雁精心安排的這次宴會上得到了印證。不是說馬飛雁精心安排的不讓善終,而是李光陽喝高了酒,酒後失態,也可以說是裝瘋賣傻,自砸了酒攤,弄得不歡而散。
與身材魁梧的趙進科比,李光陽不僅人矮馬小,而且酒量也一般,根本不是趙進科的對手。在喝酒上,雖然有人誇李光陽說“東方紅太陽升,江河出了個大酒星”,但是,李光陽向來是趙進科的手下敗將。有時,趙進科都快喝麻了,帶搭著也能把李光陽帶搭麻。膀大腰圓浸酒也能多浸二兩,身材矮小,載重量也小嘛!每次喝多以後,李光陽都會感歎一番,說“這酒啊,看起來像水,喝起來辣嘴,喝到胃裏鬧鬼,走起路來軟腿,回家跟老婆吵嘴,覺得自己像政治局常委,上床以後陽痿,半夜起來找水,第二天早晨後悔,但見了這麼多好朋友,再喝多少也無怨無悔。”他的話道出了喝酒人的心聲,但,這場酒,李光陽真心想討好趙進科,主動地給趙進科和曉曉敬酒碰酒,而且還以沒好好工作為借口自罰酒喝。當然,他沒挑明他與馬飛雁那層關係。隻是說他來到經責局後馬飛雁很支持他的工作。於是,在給趙進科敬了酒後,順便給馬飛雁敬酒。馬飛雁知道李光陽在演戲,自己不得不像酒店裏的店小二,不得不配合著跑一下龍套,爽快地喝了李光陽敬的酒。當然,她不會忘今晚的主角是誰,左一杯右一杯,編著諸如“全國一片碰杯聲,不差紀委這幾盅”、“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等“一萬個理由也不夠”的理由給趙進科敬酒,順便也象征性地敬敬曉曉和李光陽。來而不往非禮也,早看出名堂的趙進科想拿酒懲罰一下馬飛雁與李光陽,在左推右擋之中,編著讓李光陽與馬飛雁不喝不行的理由回敬,而且以局長口氣訛著李光陽讓他替馬飛雁喝替自己喝。玩笑處還讓兩個人喝交杯酒。李光陽有心想好好表現表現,做好了一醉方休的思想準備,來者不拒地一杯接一杯往肚裏灌。人雖然被罵作酒囊飯袋,但胃裏盛不下多少酒的。李光陽再能喝,三兩五兩下了肚,就把持不住自己了。一喝高話就多,而且囉裏囉嗦,不管不顧地信口開河,想到哪兒說到哪兒,酒後吐真言,尤其是,心裏一不舒服就借酒耍酒瘋,故意把臉一抹,數落對方,甚至大罵對方。李光陽就犯了這個“兵家大忌”,把趙進科好一頓痛斥。
“我說趙頭趙老板,你坐上了局長的交椅,躊躇滿誌了,大權在握了,把哥兒們給‘當’丟了,握在你的手掌心裏,像如來佛握著孫猴子,想咋個勁就咋個勁,你當哥兒們都是軟柿子,隨你便捏呀?想懲罰一下,就把人壓在你的五指山下?”李光陽端著酒杯,漲紅著臉,瞪著紅紅的仿佛要吃人的眼睛,噴著酒氣,數落著,“什麼是哥兒們?哥兒們是兩肋插刀,不是落井下石!落井下石算什麼英雄好漢?”馬飛雁看事不對,給李光陽使眼色,並責怪道:“李書記,你喝多了,就少說兩句吧!”李光陽喝酒起了性,越勸越激動,把酒杯往桌子上一蹾,說:“球嘞!我喝的不是趙頭的酒,自己的酒為啥少喝?我喝喝喝!”說罷,抓起桌上的酒杯,揚起脖子,一飲而盡。
趙進科知道李光陽喝高了,也知道他是性情中人,望著他想解釋什麼,卻是狗咬刺蝟沒法下嘴,想發怒,覺得不合適,又看看曉曉給自己打的“製怒”的手勢,隻好一言不發。要說和李光陽的交情,還是有的。當初,處長扶正的時候,還求過李光陽呢。馬飛雁為了當綜合處的副處長,也專門讓李光陽出麵請趙進科。現在想來,他們之間還是“友誼長存”的。今晚這頓酒是給馬飛雁麵子,也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下。既然來了,想把好事辦好,不想再節外生枝,鬧不愉快。看李光陽說著酒話,趙進科自責地說:“哥沒把你當哥兒們,就自罰一杯。”說罷,也自飲了一滿杯酒。
李光陽酒精真的上頭了,對馬飛雁的眼色視若無睹,對趙進科的舉動視而不見,竹筒倒豆子般發泄著心中的不快,“媽拉個巴子,潘正秋,你奶奶個熊,老子把寶押在你鱉孫身上,心想著跟著你吃香的喝辣的,屌毛,連味還沒聞著你就撒手歸西了。你死球了,解放了,解脫了,我呢?還有馬飛雁呢?”說罷,抽泣起來。馬飛雁真是氣瘋了,她咬牙切齒地高聲嗬斥道:“李光陽,別喝點貓尿就以為你是天王老子地王爺,把嘴閉上!”說罷,趕緊給趙進科賠不是:“趙局,真是對不起,李光陽他,他喝多了,你別介意啊!”
趙進科笑笑,平靜地說:“沒事沒事,能理解能理解,性情中人嘛!讓他好好出出氣吧。”官場上有四大不懂事,“領導夾菜你轉桌,領導講話你嘮嗑,領導報聽你自摸,領導隱私你亂說。”李光陽這種“領導沒醉他先多”也算一大不懂事。有道是“人生之路多坎坷,摔個跟頭別難過,爬起來,撣撣土,前方依舊是樂土”。“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而李光陽被酒精衝昏了頭腦,這些人生箴言被他忘得一幹二淨。李光陽抓起酒瓶,搖搖晃晃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又一飲而盡,擦了一把嘴,噴著酒氣說:“潘正秋無情無義,輪到你也是這個屌樣兒。趙進科,你鳥人操的啥屌心,馬飛雁向你彙報思想是伸手要官?你不但不幫忙,連一句好聽話都沒有。你是不是覺得你高高在上,故意卡下邊的人?告訴你,趙進科,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再不像話,就揭你的竿而起,看你還能穩坐釣魚船不能!”說罷,抓起酒杯,“啪”一聲摔在了地上,口無遮攔地罵道:“扯球蛋!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個代、代局嘛,還當自己是戴笠戴局長?!”
馬飛雁聽不下去了,趕緊阻攔李光陽,說:“你喝多了,先走吧,別在這裏攪局了,掃興!”說罷,就喊服務員,讓服務員把李光陽弄走。李光陽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對馬飛雁說:“你少管,一邊涼快去!”話音沒落,兩個女服務員依令上前來架李光陽的胳膊。李光陽像遭到了人格汙辱一般,一甩胳膊,跟兩個服務員吹胡子瞪眼地說:“你們想幹什麼?強奸老子?給我滾遠點!”說罷,指著曉曉說:“你這個小妞也想強奸老子?哼,我才不搞破鞋呢!”一聽這話,還沒等曉曉出手,馬飛雁揮起右手給了李光陽一巴掌,罵道:“嘴放幹淨點,喝點貓尿就不是你了!滾!”
曉曉被罵成了破鞋,心中憤怒,忽地站了起來,指著李光陽的鼻子尖,逼問道:“誰是破鞋,你媽才是破鞋呢!‘廁所裏的石頭,陰溝裏的水,拉屎的屁股,吃蒜的嘴’,這世上四大臭還不夠,還得加上你張出口成髒的臭嘴!”說罷,看桌子上還有一滿杯酒,抓起來照李光陽的臉上潑去,邊潑邊說:“醉鬼,醒醒酒吧!”李光陽挨了馬飛雁巴掌又挨了曉曉一潑,酒還沒醒,伸手要打曉曉,嘴裏不停地說:“你就是破鞋,破鞋破鞋破鞋破鞋!”說罷,還學著電視劇裏的濟公南腔北調地唱著:“鞋兒破,帽兒破,身上的袈裟破……,破,破鞋,破,破罐子破……”
這一下把趙進科激怒了。本來想早點散攤兒,因為還沒有上主食,馬飛雁堅持吃點主食,隻好客隨主便堅持了下來。在李光陽發酒瘋的時候,曉曉一個勁兒地給趙進科使著眼色,還小聲地叮囑道:“衝動是魔鬼!忍得一時之氣,免得百日之憂!”趙進科也在心裏提醒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已經忍耐多時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給臉不要臉。一看李光陽摔了杯子,又罵上了,是故意在找茬兒,趙進科也衝動了,伸手推了李光陽一把,怒氣衝衝地問:“你想幹什麼?想打架?看不捏扁你!瘦麻幹筋的,你是誰的對手?!‘劈柴劈小頭,問路問老頭,渡河坐船頭,泡妞睡床頭,紅眼遇對頭,打架憑拳頭,當官靠上頭’,你哪一頭中?”趙進科用勁過猛,把李光陽推了個趔趄,要不是馬飛雁下意識地拉了李光陽一把,李光陽就會一屁股坐在地上。趙進科還想跟上去再推一把,被曉曉拉住了。曉曉說:“跟酒瘋子搭成色,咱丟不起那人!走,咱們走!早知道是這個樣子,就不來了!”
臨走的時候,趙進科一邊嘟噥“什麼玩意兒,給臉不要臉”,一邊抓起一隻杯子“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玻璃碴兒像散群的牛,撒歡著四下跑開,劈裏啪啦地歡送著奪門而去的曉曉與趙進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