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冬的季節,某個陽光明媚的早晨,藍虞兒步伐堅定地走進安陽市公安局的大門。
新聞媒體對邵洛的抨擊一瞬間急轉直下,變成他為了保護昔日戀人所受到的委屈,他們津津樂道地討論藍虞兒究竟為什麼弑父?編出無數個匪夷所思的故事,足以養活一大票小報記者,並且有誌一同地在各種媒體上紛紛咒罵她的殘忍、冷酷、卑劣、無恥。
即使見過很多窮凶極惡的罪犯,辦案警察見到藍虞兒,還是難掩憎惡:“理由是什麼?你為什麼要殺死自己的父親?”
“因為……”藍虞兒笑得很淡然,“他不讓我跟喜歡的人在一起。”
所有人都用看最惡心東西的眼神看她。
對這一切,藍虞兒已經不在意了。
她拒絕任何人的探視,也拒絕請律師,靜靜地等著上庭的時刻。
某一天,忽然被看守喊去接電話,聽筒那端,邵洛悲傷地問她:“幹嘛要自首?我相信你沒殺人!如果是為了我,你就太蠢了,難道你不相信我是清白的嗎?”
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呢?藍虞兒本來有很多話堵在胸口想跟他說,但突然就在那麼一瞬間放棄了,他的音容相貌早已深深鐫刻在腦海,即使死亡,也不能從她心裏抹去,此時此刻,她倒是更希望程昊的猜測是真的,邵洛並不愛自己,那麼,自己的死亡也不會帶給他太多傷害,他會遇到理想中的女孩,幸福的過以後的人生,那就足夠了。
“我知道你是無辜的,可我不是,我是凶手,你忘了我吧。”藍虞兒慢慢回答他,在邵洛的咒罵聲中,放下話筒,第一次聽到邵洛發飆說粗口……感覺還挺新鮮的。
她呆呆地盯了悄無聲息的電話機好久,邵洛不會知道,此時,要她放下話筒,要她不再聽到他的聲音,就好像生生切斷她的手指,但她清楚,已經不能再留住什麼了。
在看守的催促下,她緩步走回陰暗的牢房。
藍虞兒最終沒有走上法庭,在審判的前一天,又有人走進公安局自首,承認他是凶手,那個人是秦艾。
踏出看守所的大門,藍虞兒仰起頭深深呼吸。
初冬的天氣幹燥、清冷,帶著那麼點肅殺和寂寥,天空是灰白色的,灰色的小麻雀耷拉著腦袋,在枝頭縮著。
想起代替她走進去的男人,藍虞兒心裏很痛。
秦艾,秦艾,秦艾……
獄外是條筆直的水泥路,沒有想到還能活在陽光下,還能擁有自由,藍虞兒慢慢走著,踏出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一個熟悉的人正站在路邊,背倚著黑褐色虯結的老楊樹,默默地望著她,一雙深邃幽靜的眼瞳,微微泛紅,深深凹進眼眶。
他慢慢走過來,抱住她,緊緊地。
淚水就在那一瞬間奪眶而出。
“虞兒,虞兒,虞兒……”他一聲聲叫著她的名字,好像不敢相信她真的在他懷中了。
楊樹枝頭,小麻雀歪著頭,用漆黑的眼瞳,饒有興味地打量著他們。
你有沒有想過,你揣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一個人,然而卻一天比一天被她吸引。
在我九歲的時候,我的父母都死了。
父親死於心髒病突發,因為他的合作夥伴竊走了他所有的一切,吞掉了他們共有的公司。
我的母親傷心之下跑去找那個人晦氣,反而被他的妻子殺死了。
我就這樣失去了我的親人,我的家,我所有的一切……
從那一刻起,我發誓要報複,不擇手段,不計後果。
刻意地製造和藍虞兒相遇的機會,當然,在那之前,我已經請私家偵探對她進行了詳細的調查。
和我有不共戴天、血海深仇的仇人的女兒,我已經在照片上見過她很多次,照片上她笑得往往很開懷,生活得太順風順水,她還沒有見識到這個世界的醜陋和險惡。
年輕的、不懂事的小女孩,最容易被利用,而缺乏防備的心理。
我把自己塑造成優雅的、高貴的、斯文的、溫柔的、端莊的、善良的男子,按照藍虞兒的喜好,打造了她應該喜歡的男人。
我知道,捕獵是慢慢的過程,我努力讓一切做得不露痕跡,我不想因為懲罰應該懲罰的人,而把自己賠進去。
可我弄錯了,我在她身邊,守護了將近兩年,她卻突然對一個陌生的男孩子一見鍾情。
這世界上有這麼荒唐可笑的事情嗎?看到那個男孩子的眼睛,我就知道她的愛情注定絕望。
我不急,我很有耐心,我可以等。然而,看著她頭破血流,看著她執著無悔,我竟漸漸地,因為她而感動。
這就是愛情?怎麼會這麼痛、這麼傻、這麼絕望——依然不懂得要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