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虞兒怔住。
他的表情是認真的,眸子裏有烈烈燃燒的火焰,她不會知道,在他灰色黯淡的人生裏,她是唯一明亮的顏色,待宰的羔羊般,完全不能動躺在床上的時候,他真的很絕望、很恐懼……整個世界仿佛都坍塌了。
可她守在他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他,他才知道,有個人不會拋棄他,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都不會拋棄他,這樣的感覺,豈止是幸福和感動。
這就是——愛情嗎?那胸腔裏充斥著滿滿的似乎隨時要溢出來的喜悅和感動就是被愛的滋味嗎?
腦子裏瘋狂湧動著時時刻刻想要看到她、擁抱她的渴望,看見她受傷流血、心髒就痛得痙攣,那就是對她的愛戀嗎?
邵洛無法理清自己煩亂的思緒,他隻知道,他要這個女人,不能忍受失去她。
聽到她每次和秦艾通電話,即使沒有說什麼甜言蜜語,也氣得要死,恨不得把電話砸碎了,這樣莫名其妙的心情就是妒忌吧?
瘋狂的、無可理喻的妒忌。
敞開的窗子,吹進細柔的微風,很安靜。
藍虞兒不說話,凝視著他的側麵,瘦消的、還是很英俊的側麵。
經過幾次大手術和長期臥床的折磨,現在的邵洛,形容消瘦、皮膚黯淡,絕對說不上好看,可她依然眨不開眼睛,看得發呆。
莫名的,就是喜歡他,隻喜歡他,沒有理由,沒有原因。
“虞兒……”他轉過頭,仔細地看她,“以後我會好好愛你、珍惜你,讓你幸福。”
藍虞兒沉默著。
“你……不相信嗎?”他忐忑地看她。
“……”
“雖然不知道對你的感情是不是就是深刻的愛,不過,我知道你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我寧願失去這個世界,也不想失去你。”邵洛認真地說。
五彩煙花在眼前劈裏啪啦爆開,視線變得有點模糊,突如其來巨大的驚喜,讓藍虞兒有短暫的失神。
他,在對她說著纏綿的情話嗎?她,不是在做夢嗎?
誤解了藍虞兒的沉默,邵洛更加惶恐,拉住她的手,語氣急促,“信我一次好不好?我知道自己記錄不良,可我現在真的很想給你幸福,很想和你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藍虞兒猛地抬起頭,湊在他臉頰深深地一吻,輕聲說:“我的幸福很簡單,隻要跟你在一起,隻要你快樂,我就很幸福。”他——就是她的幸福。
邵洛僵住,很快抱住她,緊緊地,那麼大的力氣,以至於藍虞兒懷疑要被他勒得窒息,好久,他才放開她,拉著她的手,無比虔誠地輕輕吻著她的掌心,眼睛濕漉漉的,有如宣言般:“我們,會幸福的。”
藍虞兒也相信,他們一定會幸福。
放在床頭櫃的藍色玻璃花瓶裏,百合花開得正絢爛,芬芳得猶如凡人對美好生活的渴望。
繼續做沒有薪酬還要大把貼錢的護工,藍虞兒卻整天樂得合不攏嘴,起碼,他現在會時時刻刻拉著她的手,對著她微笑,偶爾沒人,也會逮到機會偷親她……幸福,是的,藍虞兒感到很幸福。
每天傍晚,她習慣給邵洛念一段詩或者是散文,然後打一盆水替他擦洗身子。
他不喜歡有味道的沐浴乳,總是用清爽型的嬰兒香皂。
藍虞兒買了大大的浴巾,每次擦洗完身子,都替他仔細地拭幹淨,不留一點水漬,然後把他挪到輪椅上,給他更換幹爽整潔的床單。
她做起這一切來,駕輕就熟,甘之如飴。暗地裏,護士們都竊竊私語,從來沒見過特等病房裏,不雇傭護工,一切都親力親為、還能把病患照顧得如此幹淨清爽的家屬,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安靜的晚上,擦洗完畢的邵洛習慣半倚在床頭,藍虞兒則坐在他旁邊,削著蘋果。微微低垂著頭,可以看到她頭頂的發旋。邵洛把手搭在她手背上,皺眉說:“我沒關係,你不用每天都幫我搞清潔,把自己累得一身的汗。”
藍虞兒削蘋果的手停住,慢慢地笑開來:“我喜歡你幹幹淨淨的樣子。”
她永遠記得,二十四歲那年,遇到的那個清純如水的男孩子。
邵洛凝望著她,抬手,輕輕撫摸她瘦消的臉頰,她本來就不是體態豐滿的人,遇到他以後一天比一天消瘦,現在更是隻剩下一把骨頭,轉頭之間,脖頸會浮現鮮明的青筋,向下探探,手指底下,是她脈脈的、溫熱的脈搏跳動。
藍虞兒溫和地望著他。
他們曾經無比親近,可是,卻從來沒有這樣的靠近,這樣用心地看著對方,什麼也不想,就隻是彼此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