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洛!邵洛!!邵洛!!!
絕望中,她的腳尖觸到了硬物。
石頭?宛如劃破暗夜的第一道曙光,瞬間照亮了整片黑暗。
碰到了河底的石頭。
僅剩的一絲清明,或者是求生本能,促使她俯下身子,雙手艱難地探索著腳下這些堅硬的救命的寶貝。
……不能死,不能丟下邵洛!絕不能!藍虞兒一遍遍告誡自己,踩在石頭上,哆嗦著,一步步挪動……
不能踏空,不能走錯,一不小心,又會掉進漩渦裏。
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終於走到了對岸,終於觸到堅實的土地。
繃緊的神經驟然鬆懈下來,藍虞兒癱倒在河邊,失了水的魚般,貪婪地、艱難地大口大口喘息著。
邵洛……邵洛在等她,用力攥緊拳頭,好像要藉由那樣的動作積攢些力氣似的。
逃脫大難的她,還有漫長的路要走。
雨還在下著,仿佛沒有盡頭,就像這暗夜、這黑乎乎的叢林漫無盡頭。
她,能撐住嗎?
閉了一下眼睛,邵洛在等她。
室內黑漆漆的,藍虞兒摸到電燈開關,“啪!”地打開。
不出意料,風夾雜著雨絲從打開的窗縫鑽進來,床上隆起的人細細發著抖。
急促地喘了幾口氣,腳步蹣跚著挪過去,藍虞兒把窗戶關緊,拉上窗簾。
還好,他沒有緊挨著窗子,斜斜進來的雨水沒有打濕他的身體,隻淋到一點被子,藍虞兒稍微放下心來,摸了下他的額頭,好熱,她的手不由得哆嗦了下,這暖暖的體溫刺痛了她已經凍得失去知覺的手。
收回手,嗬氣,用力搓搓,讓自己的手暖和些,恢複正常的溫度,再試他的體溫,還好,沒有發燒。
邵洛霍然睜開眼睛,極度的寒冷和疲憊讓藍虞兒反應有些遲鈍,半天才反應過來。
他睜著深深的眼,定定地望著她,視線從頭到腳掠過、又從腳梭巡到頭,最後定格在她臉上,然後,有一顆水珠從他眼角輕輕地、緩慢地滑落……
他在哭!
邵洛在哭!
他害怕嗎?他恐懼嗎?!他擔心她把他丟下了嗎?!還是,他在為她而落淚?!
心裏一窒,藍虞兒自嘲地笑,你又開始自作多情了。
不過,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狼狽、多汙穢,頭上、身上肮髒的水不停地落下,把地板都弄濕了,房間裏,開始溢出泛著令人聞之欲嘔的泥土和腐敗物的味道,還夾雜著鮮血的鐵鏽味,低頭摸了下小腿和手臂,被石頭劃傷、被樹枝刮傷、被河水浸泡已經發白了的傷口,不停地溢血。
顫抖著伸出手指,揩拭他的眼角,他轉過頭,臉頰貼著她的掌心,輕輕蹭著。
刹那間,如遭雷擊。
他在做什麼?恍惚中,仿佛時間倒流,又看到那個淡淡抬眼,清澈如水的男孩子。
失措地抽出貼著他臉頰的手,藍虞兒惶然後退,狐疑地觀察著床上的他。
她想,自己今天一定是太累了,又差點被淹死,所以連頭都暈了,邵洛並不喜歡她,怎麼會對她做出如此親昵的舉動?怎麼會用這樣溫柔憐惜的眼光看著她?一定隻是自己的錯覺。
藍虞兒轉過身,挪動灌了鉛的步子,來到隔壁的房間,取了新的被子給他換上,自始至終,沒有再看他的臉,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看著自己,又是什麼樣的表情。
把他弄妥了,才進了浴室,脫下肮髒濕透的衣服,把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清理幹淨,被溫熱的水刺激到,本來麻木的痛覺神經一下子恢複過來,刀割似的疼,比疼痛更難以忍受的是疲倦,她真的很累,恨不得躺在浴室的地上,睡個三天三夜。
恍惚中,忽然聽到了邵洛的聲音,哽咽般,在安靜的室內,聽著猶如貓的哀鳴,顧不得身上沒有衝洗幹淨的泡沫,顧不得足以壓倒自己的疲乏,抓了件浴袍匆匆套上,手忙腳亂地衝進他的房間。
她出現在門口的一刻,邵洛口中不再發出嗚咽,可是,有水從他眼中正不停不停地淌下來。
“你怎麼了?很害怕嗎?我不會丟下你的。”藍虞兒撫摸著他的頭,一下下,安撫般。
邵洛掙紮著,挪動手臂,合在她腰上,微微收攏,像個受到極大驚嚇的孩子,臉頰向她靠過來。
今天受到了太多的刺激,藍虞兒腦海裏昏沉沉的,幾乎沒有辦法思考。
屋外,有閃電劃過,藍虞兒看到,他的頭就緊貼著她心髒的部位,有熱熱的東西一點點****了那裏,她的整顆心也潮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