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告誡過她,手指和腳趾必須經常按摩,說它們是最容易被忽略也最容易壞死的部位,於是,受到驚嚇的藍虞兒養成了類似家庭婦女們邊看電視邊打毛衣的好本事,隻要看電視、或者靜下來的時候,就拉著他的手指腳趾按摩,這不需要擦藥油,隻要每個關節都揉捏到,不過更加麻煩,需要更多的耐心。
他的手熱了,又換成腳趾,正搓著,床頭的電話響了。
放下手上的工作,藍虞兒拿起聽筒,對麵傳來秦艾的聲音,因為線路不好,呲呲啦啦很大的雜音:“虞兒……”
“秦艾。”
“邵洛最近怎麼樣?”
“有進展,四肢都有感覺,如果堅持複腱,我相信總有一天會站起來的。”
“我跟幾個專家聯係過了,他們看過邵洛的病曆,說他雖然脊椎傷得很嚴重,但中樞神經沒事,不是完全沒有痊愈的希望。”
“謝謝你。”藍虞兒很誠懇地說。
“虞兒,”隔著電話線,也能聽到秦艾溫潤聲音裏帶著的寵溺,“我都說了,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我會和你一起承擔。”
藍虞兒抿緊了唇。
察覺到她的靜默,秦艾也沉默了,半天才說:“我想你了,虞兒。”
“我也想你,秦艾。”輕輕地、由衷地說。真的很想他,在他身邊,自己可以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肆無忌憚地撒嬌耍賴,任性地活著,隻要享受關愛就可以了,而跟邵洛在一起,她分分秒秒想的,都是怎樣才能讓他幸福快樂。
也許這就是被愛和愛的差別?
掛斷電話,轉過頭,才發現邵洛沒有看電視,而是直視著她,眉頭打成結,眼神說不出的複雜凝鬱,晦暗深沉。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藍虞兒捏捏他的手指。
邵洛閉上眼睛,倏然轉過頭去,把烏黑的後腦勺對著她,這是他很生氣的表示。
真是難伺候呢……藍虞兒無可奈何地歎氣,關了電視,把他放躺在床上,“不早了,好好睡一覺,晚安。”給他掖好被角,剛要離開——“怎麼啦?邵洛?”她目光向下移動,驚訝地看著他勾著自己手指的食指。
他閉著眼不吭聲,可手指勾住了她的,即使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想要掙脫也很容易,然而他主動拉住她的姿態令她既驚又喜,試探著問,“你要我留下來陪你嗎?”
邵洛眨了下眼。
關了燈,小心翼翼地上床,躺在他旁邊,握住他的手,藍虞兒閉上眼睛。
夜色很靜,如銀的月光鋪撒進來。
空氣中有海水淡淡的腥鹹,一向最討厭海鮮的藍虞兒,現在卻對這種味道甘之如飴,隻要在他身邊,隻要能陪著他,哪裏對她來說都是幸福的天堂。
邵洛好像睡著了,很安靜,藍虞兒想著秦艾在電話中說的話,他不是完全沒有痊愈的希望。
可在這一刻,她寧願邵洛無法痊愈,也許這樣的想法很卑鄙、很自私、很可惡,但他隻要變成以前的邵洛,又會高踞雲端,笑傲紅塵,那樣的邵洛,不會屬於她……
模模糊糊地想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藍虞兒終於慢慢進入了夢鄉。
聽著身畔傳來藍虞兒平緩、安靜的睡眠呼吸聲,緊閉著眼眸的邵洛突然悄悄睜開眼睛,轉過頭,看著她,一直一直看著,月光映進眼瞳,閃爍著散碎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