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報紙雜誌沸沸揚揚,全都是對邵洛的惋惜和懷念,他雖然活著,在大家眼中已經跟死人沒有差別。
曾經鬥得死去活來的競爭對手也假惺惺地流著鱷魚的眼淚,說著傷感的話。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酷而現實。
藍虞兒再次去醫院探望他那天,病房裏沒有別人。
這是手術後,她第二次見他。
第一次,他正在睡覺,所以兩人根本沒有任何交流。
藍虞兒覺得很慶幸,幸好兩次都沒有別人在場,如果他態度惡劣地趕她走,不會有人看見,也不至於太丟人。
但她走進病房,立刻就被嚇得目瞪口呆。
怎樣一個晴空霹靂砸在腦袋上!
無論如何,她都沒有想到,邵洛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依然躺在床上,這是當然的,眼睛已經睜開,顯示他醒來了,可是——那目光,空洞、呆滯、茫然、毫無光彩地投在天花板上,曾經的幽邃、凝鬱、活力……什麼都沒有。
試探著叫了幾聲,他給她的回應,是毫無回應。
藍虞兒愕然半響,叫著他名字的聲音隱約帶了哭腔,終於知道他不會回答之後,驚慌失措地按鈴召喚醫生護士。
醫生匆匆忙忙跑進來,藍虞兒抓住他胳膊的手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他……他怎麼了?”
醫生用電筒照照邵洛的瞳孔,又用聽診器聽聽他的心跳,然後無辜地看著她:“很正常啊。”
很正常……這樣的邵洛很正常……轟隆隆,腦子裏電閃雷鳴,哢嚓嚓響個不停,好一會兒藍虞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卻嘶啞得不成樣子:“怎麼會正常?為什麼……”
醫生很快就讓她明白,這樣的邵洛的確很正常,是他最正常的樣子。
無法言喻心中梗著的苦痛,看著那個空洞的、仿佛失了靈魂的人偶,藍虞兒不禁想起兩年前,第一眼看見他的驚豔,說不清楚那份心悸從何而來,連續數天夜裏輾轉難眠,想的都是他,然後在片場再次遇到他,竭盡全力的幫助他,直到他說出:“我們交往吧。”
有時候想想,分明最初竭力想要接近的人是她,他不過是沒有拒絕,坦然地接受。
知道他的成長背景以後,藍虞兒很容易就明了了他竭力想要成功的心情,更加憐惜他。
接著,他成名,不再需要她,毫不猶豫地選擇拋棄她……
他現在已經高踞雲端,成為耀眼的明星,然而,他變成了這個樣子。
拖著沉甸甸的步子,藍虞兒一步步接近邵洛,近在咫尺的距離,看著他黑色瞳仁兒裏的寂靜和空洞,曾經,那是多麼漂亮的一雙眼睛,熠熠生輝就像地底深藏的最美的黑礦石。
渾身都開始哆嗦,心跳漸漸狂亂,腦子好像脹得太滿的氣球,似乎隨時會爆開,藍虞兒茫然地想著——他變成這個樣子,真不如死了好!讓他這樣毫無知覺地躺在床上,還不如不救他!
這個沒有思想、沒有靈魂、完全不能動作的人,怎麼會是邵洛?精致如琉璃、風雅無限的邵洛?
自己最珍愛的人,沒有尊嚴地、失去一切地躺在床上,如同任人宰割的魚肉放在砧板上,任憑別人肆意擺布他的身體,他果真願意這樣活著嗎?
“他受傷的不隻是脊椎,還有腦部受到了很嚴重的撞擊。”醫生扭頭,跟她解釋。
藍虞兒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後背撞到了冷冰冰的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