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寫凡人一生經曆的神仙偷了懶,這一世,紅水袖還叫紅水袖,公西淩花還叫公西淩花。黑水清既然投生做了公西淩花的女兒,便隨了凡塵的俗氣,叫個公西瑤。
這一家子,那在紅塵活的有滋有味。隻是時間過的是太快,這一年公西瑤在凡塵的肉身已經是十八,卻還沒有出嫁。其實,是她不願意嫁出去,她來這凡塵裏,本就是思念紅水袖,凡夫俗子的,誰又入得了她的眼。
紅水袖倒是不及,她迷上了指月錄,每每遇到公西瑤,都要跟她講上半日的佛經。剛開始公西瑤還有個新鮮,日子一久,不免頭疼,能躲能逃都要避過去,午夜夢回,她總是感慨,魔君之首,竟然這一世修起佛來,莫非真正應了那句,不入魔,不成佛的道理麼?
公西淩花這一世覺得很圓滿,有賢惠的妻子,還是個與自己信仰一致的妻子。早幾年,妻子還執著於子嗣,因遺憾自己沒有生下男丁,硬是幾次三番要給他納妾傳宗接代,每每他都謝絕了。他看著女兒,總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覺得她並不能長久的留在身邊,也不是出嫁的那種留不住,而是留不在塵世的不安。他幾次想跟妻子談論這個話題,可每當看到他們母女倆在一起溫暖的樣子,屢次又將這個想法壓了下去。
女兒已經十八,換做別家的女子,早已經談婚論嫁。公西淩花想著自己的女兒雖然不是國色天姿,也是小家碧玉了,不知道自己女兒對這個事情的看法,打定主意要去問一問她。
一日清晨,公西瑤才梳妝完畢,從繡樓行至花園,就遇到一臉鄭重的公西淩花。她一看父親那神色,就心道不好。還記得兒時,但凡自己魔性不好控製,犯了公西淩花的忌諱,他才會擺出那樣的神色來訓斥自己,當然也沒有真把她如何。譬如她一掌劈了一個對公西淩花有企圖的丫頭的時候,他便是如此臉色,叫自己去跪了一回祠堂。那一回,紅水袖苦苦哀求,她才從祠堂出來。雖則三天於她這魔君,連打個盹都不夠,而對一個母親而言,已經是心力憔悴。她出來看見紅水袖那熬紅的雙眼,心裏難得的暖了暖。
今日又是這般神色,公西瑤心裏細細的想了想,自打那次,就再沒有忤逆過公西淩花,也不知道今天是發生了何事,壯膽行了問了句:“父親,安好!”就打算溜走。
“瑤兒。”公西淩花看著要溜走的女兒,歎了口氣:“你今年十八了,過了秋日,就要十九了。”
公西瑤在心裏怒喊了一句:“本君一萬八千年的修行了!”可麵子上還是笑眯眯的道:“恩,是十九了。”
“你的終身大事,是該考慮了。”公西淩花認真的走到公西瑤麵前:“你可又中意的人?”
公西瑤聽見這句,如遭雷劈。萬兒八千年的,還真是頭一遭有人跟他提終身大事這個事情。尷尬多餘驚訝,回憶漸漸放大,瞬間略過自己的所有記憶,若說意中人,大約是沒有的。倒是確確實實還真有那麼一個讓她不能忘記的人,便是親賢。可是滄海傷痛的,親賢如今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哪裏還有相見的機會。於是搖搖頭,擠出一個自己認為特別天真可愛的笑容:“稟告父親,瑤兒還小,哪裏有什麼意中人?”這聲從自己嘴裏飄出來的時候,公西瑤自己都忍不住抖了抖,覺得自己有點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