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也仰望著天空，目光中沒有恐懼，隻有滿滿的不甘和不服。生不逢時，每天為了苟延殘喘地活著四處尋找可以果腹之物，活著沒有希望，隻有無盡的煎熬，可是真要去死，又讓人覺得冤屈。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亂世之下，人不如狗。她不怕死，可是來這世上一遭，她不想死得如此憋屈……
她趁著那人放鬆了警惕，一個翻身把他壓在身下，用隨身帶的那把薄得不能再薄得鐮刀抵住那人的咽喉：“你是何人？從何處來？”
那人隻瞥了一眼九娘手裏的鐮刀，似完全不放在眼裏，笑著說道：“我是涿鹿趙信。你記住了！死了也好知道是誰陪著你上路的！”
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他身為亂世之兵，早已看淡生死，料到自己終有一天會死在戰場之上，可是——
他看一眼九娘，眼中帶著一絲悲憫：“我是定遠軍校尉，隨軍駐守娘子關，石家狗賊勾結契丹人破了關口，長驅直入，目標直奔洛陽，我軍已經潰散，擋也擋不住了！你現在往雲州城跑——恐怕也來不及，城門已經關上！”
然後又回頭看了一眼後麵的積石山方向，那是唯一能夠藏身的地方，離這裏大概有五六裏地。不過積石山裏麵盤踞了一群山匪，連軍隊都拿他們沒有辦法，像九娘這樣的，隻怕進得去出不來。
最後隻能歎息道：“你還是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吧！還能落得幹淨！”
九娘被他的話氣笑了，橫豎都是一死，她現在反而不害怕了，已然仰頭望著天，回道：“那我不妨做一回好人，先挖個坑把你給埋了！”
趙信也笑：“我先謝謝你，記得把頭朝著南邊，若是有條件，幫我留一塊無字碑，等天下太平之日，希望有人能好心告知我一聲！”
……
兩人沉默了一瞬，九娘收回手中的鐮刀別到腰間，彎下腰用草繩把腳上的草鞋和褲腳綁緊，咬著牙說：“若是不想死在這裏，就跟我一起跑！”
說完也不等趙信反應，順著坡底直往積石山的方向跑去。
趙信身上有傷，九娘瘦弱不堪，兩人都跑得不快，卻一步不停，一口氣跑了三四裏地，已經能夠看清積石山上泛起的絲絲綠意。城裏出來挖野菜的人不敢到附近來，這裏的草皮倒還完整。
九娘眼疾手快，扯了幾根白茅根塞到嘴裏嚼，補充體力。
白茅根裏含有甘露醇，葡萄糖，果糖等糖分，還含有大量澱粉，對於餓了多日的九娘來說簡直比人參還要珍貴。
趙信看了九娘一眼，也扯了幾根白茅根放在嘴裏嚼，除了最開始有些許土腥味，其餘的都還能接受，甜甜的帶著水分，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