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淮海路,左檸西餐廳。

黃昏,幾顆碎鑽一樣的星星,鑲嵌在被醬紫色霞光暈染的天幕上。

透過落地窗兩邊的流蘇紗幔,橘黃色燈光傾瀉到路邊花壇盛放的一池白月季上。

窗子裏,餐桌上鋪著白底紫藍色薰衣草碎花棉布,婀娜的玻璃杯裏搖曳著一簇燭火,氣氛被烘托得朦朧又夢幻。旁邊細高頸的水晶瓶子,插一株紫藍色薰衣草,散發出令人心曠神怡的薰香,這是普羅旺斯薰衣草特有的味道。

總得來說這家西餐廳,無論是裏麵的大件擺設還是刀叉杯盤,處處透露出店主的品味和喜好,每一個存在都張揚的恰倒好處,有濃烈的個人主義色彩,再加上從法國高薪聘請的一流名廚烹調美食,這樣天時地利人和湊到一起,不火都不行。

今天,方語桐和顧晗認識一周年。為了在一個浪漫的氛圍慶祝這個特殊的日子,她足足三天前就打電話訂好現在坐的位子。一年前,他們在家長刻意安排下,也是坐在這裏幹一件老土的事:相親。那天顧晗先到,靜靜地坐在位子上喝蘇打水,他幾乎是被母親押到刑場。在車裏囑咐半天才勉強下車走進去,當然最終支配他移動那兩條腿的源動力是餐廳的名字:左檸,這讓他想起一個既熟悉又遙遠的人名字。他想一探究竟,一進店就拉住服務員要見店主,事實上那時候的左檸剛把店布置開業,又馬不停蹄的飛回法國高薪聘請當地一位有名的廚師,當時替她看店的是她表妹。服務員不知內情,指著剛出門的左檸表妹道:我們店主剛出門,瞧,就是那位。顧晗追出去,堵住人家去路,一看麵相並非他要找的人,急忙道歉閃人。他自言自語道:可能世界上同名的太多了。他回到位子上,發現對麵坐著一位十分漂亮的女孩,對,她就是方語桐。語桐一看到顧晗幹淨澄澈的眼睛裏帶著些許恍惚和失意,心裏咯噔一下石頭落地:她苦苦尋覓的有緣人就是他了。難怪父母打保票,這次絕對不會看走眼。她今天穿了條白色真絲連衣裙,領口袖口和裙子邊裝飾著鏤空花紋,腰間別一條流蘇手編腰帶。白色的裙子襯托她粉白的肌膚,整個人顯得高雅不失清新,像一株淡定的百合,胸前若隱若現的**是她今天刻意“不能說的秘密”,“人衣合一”就是這種境界。語桐媽媽上月和好友到韓國旅遊,一眼就相中擺在櫥窗的這件裙子,她對自己的品位從來都很自信,當然花錢對她來說就像撓癢癢。女兒繼承她的氣質美貌,從小在她的精心調教下長成一個高貴優雅知書達理的千金小姐,如果和顧晗這孩子有情人終成眷屬,也了卻她一樁心事。話又說回來,作為母親,她認為也隻有顧晗這樣的家世品貌和才智方配得上她十全十美、獨一無二的女兒。女兒要美貌有美貌,要涵養有涵養,要學曆有學曆,應該說她幾乎沒有什麼缺點。

方語桐一頭烏黑直發,瀑布似的傾瀉至腰,五官小巧精致,鑲嵌在時下最流行的巴掌臉上。特別是那雙美目,像兩顆烏溜溜的葡萄,一見到顧晗,兩眼便水汪汪地倒映著他的身影。小小的櫻唇,讓人見了就想一親芳澤。這樣美得另人窒息的方語桐,像個瓷娃娃似的坐在顧晗對麵,雙手纖弱無骨,交疊在一起放在胸前的桌上。她說話聲音低沉柔軟,一聽就知道從小受過良好的家教。

“你的手,切牛排和做手術有什麼不同嗎?”她莞爾一笑,露出一顆醉人的酒窩。

“哦!語桐,你最近的想象力讓我刮目相看”,顧晗回以一笑,全神貫注地看著她,兩條烏黑的濃眉微微上揚。心中未曾不納悶:一向穿著大方得體的女友,今日裝束不似從前:裙子前胸衣襟放得超低,胸口波光蕩漾,看著她讓他覺得自己是個色狼。

他迅速低下頭,右手用力在一條牛肉紋理上滑開,切成大小均等的小方塊,推到語桐麵前。

“事實上手術刀可比這的刀快多了!”他湊趣地補上一句,敏感地發現對麵女朋友連今天的表情和說話方式都有所不同。

顧晗低頭繼續吃東西,刻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細長的手指跟竹結似的,捏手術刀時幹淨利落。以前有個女人,粗俗地形容他長了一雙“女人手”,還拿她胖得跟豬蹄一樣的爪子和他的比,當然後來她的手也變成了這個樣子,沒資格再搶白他。

“你有沒有覺得這裏的冷氣開得不夠冷?”語桐一邊說一邊預謀地用手在胸前扇,那若隱若現的乳鉤,隨著她的呼吸起伏著,暗示不言而喻,她看到男友眼睛亮亮的,嘴角鉤起一抹詭異地笑。

這的確太為難從小一本正經慣了的方大小姐,如何撩撥一個男人那方麵的興趣是門很深的學問,不過今天她現學現賣也算及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