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突破重重難關(1 / 3)

有人講李必湖等發現“野敗”隻是靠運氣,這裏有一定偶然性,但必然往往寓於偶然性之中。一是李必湖是有心人,是專門來找野生稻的;二是他有這方麵的專業知識。當時全國研究水稻雄性不育時間比較長的,隻有李必湖、尹華奇和我,所以寶貴的材料隻要觸到我們手裏的,就能一眼識破。別人即使身在寶山,也不見得識寶。這就是李必湖發現“野敗”的必然性。——袁隆平

袁隆平充分了解了我國的自然條件和水稻資源……在雜交水稻研究徘徊不前的時候,他製定出走遠緣雜交的路子,後來發現“野敗”,一舉打破了雜交水稻研究的突破口,取得成功。——(雜交水稻專家)李必湖

追著季節走

袁隆平跳出了雪峰山深處的安江小鎮,來到省城長沙,在省農科院繼續進行水稻雄性不育研究工作。

回顧過去幾年雜交育種走過的路程,總結經驗和教訓,袁隆平覺得,要想加快育種步伐,不能隻限於在長沙和安江兩地,而要到氣候炎熱的雲南和海南島去。那裏氣溫高,每年可多繁殖一兩代稻子進行雜交試驗。

從1968年起,每年10月中旬,當北風帶著寒意吹到洞庭湖畔,他和助手尹華奇、李必湖帶著這一年收獲的稻種,風塵仆仆地奔向南國育種。

1969年12月,師生三人來到了雲南省元江縣。這裏位於北回歸線的北側,仍然溫暖如春,而這時湖南境內已經水瘦山寒。

他們租居在元江縣農技站的一座無人居住的平房裏,還租了農技站的水田作為實驗田。一邊浸種催芽,一邊整理田地。

12月29日,他們把不育材料的珍貴種子浸下了水。

元旦來臨,傣族兄弟敲起了象腳鼓,迎接新年的到來。

元月2日淩晨,袁隆平在睡夢中被猛然驚醒。他發現身子下的床在晃動,天花板上劈裏啪啦掉下石灰塊。

“快起來,地震了!”袁隆平大叫一聲。

兩個年輕人醒來,趕緊提著浸了稻種的鐵桶往外跑。才過了一會兒,那座平房“轟隆”一聲倒塌了。

天亮了,餘震不斷發生,大地仍在晃動。

廣播裏報道,離元江150公裏的峨山縣發生了7.6級強烈地震,受到波及的元江縣,震級也在5級以上。

農技站的老支書來看望他們,勸他們說:“這裏是危險區,你們應該趕快離開。”

袁隆平指著浸在鐵桶裏的稻種說:“種子都要下田了,我們怎麼能離開?”

他們在水泥球場裏用塑料布搭起了一個窩棚。水泥地上墊了幾把稻草,再鋪上一張草席,就成了床鋪。

種子該催芽了,他們在窩棚裏拴上一根繩子,把鐵桶裏一個個裝著穀種的小布袋撈出來,掛在繩子上。每隔幾個小時澆一次水,好讓穀種在布袋裏發芽。

又一次餘震發生了,掛在繩子上的小布袋隨著大地的晃動不停地搖擺著。師生三人見了,相視一笑。

發了芽的稻種在搖晃的土地上播下了,秧苗在南國的暖風裏茁壯成長。

糧食供應發生了困難,他們就吃當地的甘蔗。甘蔗雖然好吃,當飯吃可不好受。三個人吃得口腔裏一齊磨出了泡。

經過4個多月的辛勤勞動,他們又繁殖了一代雄性不育的種子。

從這次開始,以後每年冬季,他們像候鳥一樣,飛向溫暖的南方,在南國的水田裏繁殖育種,加速實驗,爭取早日成功。他們把這種與季節賽跑,追著季節走的育種方式,稱為“南繁”。

這段“南征北戰”的生活是極其艱苦的。尹華奇回憶說:

曾記得,1970年4月,袁老師帶著我從海南島回安江農校,經過通道縣時,正值雙江洪水,砂宜渡口停航,客車不能過渡,24小時呆在汽車裏,沒吃沒喝。直到第二天下午山洪減退才冒險坐小船過了河。類似這樣的事件還有很多。就是由於長期南繁北育,飲食沒規律,導致了他患下了過敏性腸炎。(摘自尹華奇《袁隆平巨大成功的關鍵因素分析》)南繁育種,爭取了寶貴的時間,一年抵了兩年用。他們的足跡遍及雲南的西雙版納、海南島的黎寨和苗寨。袁隆平讚美海南島是培育雜交水稻的“伊甸園”。

“保持係”在哪裏

元江育種的實驗發現了新的問題:不育率不僅沒有提高,反而由原來的70%下降到60%多。

這是什麼原因呢?袁隆平陷入了苦苦思索之中。

自從1964年發現第一棵雄性不育株至今,在整整6年的時間內,他們結合玉米、高粱雜交的經驗,已經先後用1000多個品種的常規水稻,與最初找到的雄性不育株及其後代進行了3000多個測交和回交實驗,始終還沒能找到一個能使它們的不育係後代100%保持不育的水稻品種。

這就表明,他們還沒有為不育材料找到一個真正有用的保持係。

如果不育率不能提高到100%,不育係就不能算成功。袁隆平知道,“提高不育率,達到100%”,這是雜交水稻研究中必須達到的一個目標。

怎樣才能突破目前的徘徊局麵呢?

夜深人靜,袁隆平久久不能入睡。他披衣起床,找出幾年來的實驗資料,從觀察記錄到實驗報告,一一翻看起來,想從中理出一個頭緒。

種種試驗,代代繁殖,像過電影一樣,一幕一幕地在腦海裏呈現出來。各種各樣的疑問、設想,提出來,肯定,又搖頭否定。

難道是試驗材料上出的問題嗎?袁隆平腦子裏冒出了這個疑問。

他聯想到遺傳學上關於雜交材料親緣關係的遠近對雜交後代影響的有關理論,覺得問題可能就在試驗材料上。

以前的幾組實驗情況浮現在他的腦海——

秈稻不育型種子與常規秈稻雜交,效果不好;

粳稻不育型種子與常規粳稻雜交,效果也不好;

秈稻不育型種子與常規粳稻雜交,效果卻明顯好一些。

前兩種情況效果差,可能是所用雜交材料的親緣關係太近,就像人類近親結婚,生下的後代不聰明一樣;後一種情況好一些,可能是所用雜交材料的親緣關係遠一些。

6年來,他們所用的雜交材料,盡管品種數量逾千,但都係栽培稻品種,從地理環境到生物學特性,它們之間的親緣關係還是比較近的。倘若再把雜交材料的親緣關係拉大,用一種遠緣的野生稻與栽培稻進行雜交,效果可能會更好些吧?

想到這裏,袁隆平精神大振。他提出用“遠緣的野生稻與栽培稻進行雜交”的新設想,決心不再在栽培稻裏兜圈子。

對,跳出在栽培稻裏找材料的圈子,去尋找野生稻!袁隆平的腦子裏靈感閃爍,興奮不已。

他把助手們找來,講述了自己要走遠緣雜交道路的思路,並詳細地向他們講解野生稻的發源地、特征。

發現“野敗”

1970年秋天,袁隆平帶領助手尹華奇和李必湖來到海南島崖縣(即今三亞)的南紅農場。

安頓下來後,他們立即浸種催芽,播種育秧。

一番忙碌過後,袁隆平決定到北京去查閱資料。臨行前,他交代兩個助手在等待出苗和秧苗成長的這段時間裏,多向農場的技術員了解野生稻的分布情況,抓緊在附近一帶進行野外調查,爭取找到野生稻。

袁隆平到了北京,在中國農科院的資料室,看到了外文報刊上發表的一些重要的研究動態。早在1968年,日本琉球大學教授新城長友實現了粳稻的“三係”配套,隻是由於雜交組合優勢不明顯,還沒有投入生產應用。因此,這項研究還隻有理論價值,沒有成為一項實用技術。

翻遍所有的最新報刊,沒有發現秈稻型水稻實現“三係”配套的報道。

袁隆平感到時間緊迫,決心盡快地實現秈稻型水稻的“三係”配套,搶在世界的前列,把它變成一項應用技術!就在這時,他驚喜地收到兩個助手發來的電報:“找到雄性不育野生稻。”

他來不及買車票,連夜擠上火車,直奔海南島,一到農場,就來到實驗田邊,看到了那株比金子還要貴重的野生稻。

這株野生稻,是李必湖和南紅農場的技術員馮克珊發現的。

11月23日上午,他們一起在離農場不遠的一片沼澤地裏,找到了一片麵積約0.3畝的野生稻。當時正值野生稻開花,生殖性狀極易識別。李必湖像袁隆平當年尋找雄性不育株一樣,在野生稻叢中一株一株地觀察。

奇跡終於出現了!他們發現了三個雄花異常的野生稻穗,它們的花藥細瘦,呈火箭形,色淺呈水漬狀,不開裂散粉。這三個稻穗生長於同一個禾蔸,是從一粒種子成長起來的不同分蘖。

他們驚喜不已,把這蔸不育型的野生稻連泥挖起,搬到實驗田裏栽好,等待老師回來做最後的鑒定。

袁隆平仔細觀察後,又采集了稻花樣品,回屋裏放在顯微鏡下進行檢驗。最終確認,這確實是一株十分難得的野生稻雄性不育株。鑒於它是一株碘敗型花粉敗育的野生稻,袁隆平當即高興地命名為“野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