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你不說有個集團嗎?”
“這就是蔣介石的南京政府。”
“你不是說有個頭目在迪化嗎?”
“就是我。”
“你敢欺騙我?”
“我沒有。”
盛世才氣極了。
他走近被銬住雙手鎖住雙腳的蔣文祥,左右開弓兩個嘴巴。
蔣文祥頓時臉龐腫脹,滿嘴流血,但他昂首挺立,一動也不動。他本想借來迪化之際,抽空逃走。沒想到一路上看押嚴密,無法脫身,硬著頭皮來見盛世才。他上麵的話,也是臨時想好,想以巧語欺蒙,達到金蟬脫殼的目的。然而,他小看了盛世才。他被押入死牢。
入牢前,盛世才命行刑官嚴加拷打了一頓,但他始終不說一句話。他被打昏過去七次。又被用水潑醒七次。他沒說一句求饒的話。盛世才聽說後,暗暗欽佩:好一個硬骨頭,如真心效忠於我,倒也不錯。他的憐惜之情油然而生。他命人將他轉入活牢。他想留著這塊硬骨頭,打算以後在適當的時候,讓他做一回獵狗。
高惜斌臨走前,出於禮貌,曾到省主席朱瑞墀的府宅作了辭別。
臨出門時,高惜斌對他隻說了一句話:“主席有空的話,請你看看‘三國演義’中的‘白逼宮’。”
朱瑞墀點頭稱是,並使勁握了一下他的手作為“靈犀一點通”的表示。
後來被盛世才的密探發覺他接見了高惜斌,彙報給盛世才。
盛世才叫來朱瑞墀,開門見山道:
“你跟高惜斌有深交?”
朱瑞墀戰戰兢兢地回答:“沒有啊!”
“真的?”
“他臨走前,到我府上辭別過。”
“說什麼話?”
“他說他要走了,舍不得離開督辦和我,特意告別一下。還說到南京,決不說一句咱們的壞話。”
這是真話。
高惜斌怕他彙報盛世才,故意這樣說,以便好脫身。
盛世才訓道:“現在是反帝親蘇,你要認清方向,千萬再不能與南京方麵的人來往,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朱瑞墀一聽,連忙稱是。
朱瑞墀回到家裏,對老妻流著老淚說:“高惜斌來向我辭別,盛世才盤問不休。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啊!”
老妻安慰他:“哭什麼?以後小心點就是了。好歹,你還是省主席,他能把你怎麼樣?”
朱瑞墀搖搖頭:“婦人之見啊!我們是金樹仁的親家,早遲要受害的。”說完後,他躺在床上考慮自己的出路。
第二天,他找來一部《三國演義》,看了白逼宮一段情節。他越看越怕,終於病倒了。不久,就因心髒病的急劇複發,謝世歸天了。
他死後,盛世才又把老官僚李溶推上省主席的位置。
李溶是新疆巴裏坤人,在楊增新統治新疆時,就混入官場,至今已是三朝元老。此人身材高大,膽子卻很小。在官場上謹小慎微,不敢多言。他的宗旨就是保命哲學,連走路都要小心三分,唯恐踩死個鳥雀螞蟻。不管在誰的手下當官,他都遵循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庸吏觀點。當年樊耀南設宴刺殺楊增新時,他與楊增新同桌。樊耀南原本就不想殺他。他與蘇聯領事一同逃進廁所。金樹仁清查現場時,有人把他帶到金樹仁麵前。他低頭無語,渾身打顫。金樹仁覺得一股臭味撲鼻,低頭一看,發現他的褲襠又臭又濕,問他怎麼回事。他說屎尿拉了一褲襠。金樹仁笑了:“你這個草包!躲在廁所裏也不知道解褲子。”
從此,他的外號便是草包二字。一傳十,十傳百,傳至今天。
盛世才看中他的不是別的,正是草包二字。盛世才要的就是聾子的耳朵——樣子貨。李溶正好是個樣子。所以,他被盛世才任命為省主席。
在全疆範圍內,這次被盛世才所清洗掉的國民黨大小官吏不止兩千餘人。光被殺頭槍斃、關押軟禁的人,就有一千多人。
一時間,為宦做官者日夜恐懼,寢食不安。
南京政府聞之悔恨交集,然而遙距八千餘裏,鞭長莫及,一籌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