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知遠一把掀翻丹青手中的筆墨，誰知丹青那小子看著雖瘦，下盤卻是格外的穩，愣是馬步一紮，上半身後仰幾乎與地麵平齊，輕鬆躲過了顏知遠的攻擊，再起身時，硯台裏的墨汁一滴未撒，頓時贏來一片喝彩聲。
顏知遠惱羞成怒，如今連個奴才都不把他放在眼裏了，他不好過，也絕不讓張英娘如意！
“我不同意和離，你若想帶著姝兒離開，除非休妻！”
顏姝袖子下的拳頭倏然收緊，竟還妄想休妻，父親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按天裕律例，女子若是和離還能拿回自己的嫁妝，但若是被休棄，就會被判定犯了七出之條，一分嫁妝也不能從夫家帶走。
隨即，緊握的手指就被一隻大手輕柔的分開，然後握進了掌心，並用大拇指在她手心捏了捏，像是在說讓她放心。
看著前方默默護著自己的沈陌，顏姝的頭腦瞬間清醒，是了，有外祖父在，是不會讓娘親吃虧的，她沒必要當著全城人的麵去頂撞父親，雖然所有人都知道父親是個什麼德行。
“你休想！”
張老將軍暴喝一聲，麵對敵人千軍萬馬都沒變過色的臉上怒意翻湧。
“敢問顏相，老夫的女兒犯了哪一條，竟讓你敢起念頭要休妻？”
顏知遠的嘴唇張了張，罪名一時想不起來，但肯定是有的。
就是這一瞬間的猶豫，讓張老將軍麵露譏諷：“我看英娘是罪在嫁妝太多，潑天的富貴迷了惡人的眼睛！”
顏知遠理不直氣也壯：“她、她、她無子！此罪其一，對了！她還善妒，就憑這兩條罪狀我就能休了她！”
這回不等張老將軍和張英娘發作，連路邊的叫花子都聽不下去了。
“聽說張夫人當年剛懷了身孕不到三月，顏相就偷摸養了個外室，然後跟那外室恩愛非凡，從此寵妾滅妻，就算夫人想生，相爺的腎怕是也不允許啊！”
另一名乞丐接話：“什麼恩愛不恩愛的，聽說那外室是個巫疆妓子，靠下蠱那種下三濫的手段才入了相府。”
“這樣啊，那他其實也挺可憐的，被隻蟲子操控半生到頭來發現什麼都是假的……”
顏知遠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半月前他還是呼風喚雨風光無限的相爺，已有把張家踩在腳下之勢，這才過了半月，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此時沈陌“欸”了一聲：“嶽父大人，您這話我就不愛聽了！”
“什麼叫無子就該被休棄？這生不生兒子那是男人種子的問題，與女人有什麼相幹？您那位妾室倒是得寵，可您日夜耕耘也就生了一個庶女，我說嶽父大人，您是不是不行？”
這話一說完，百姓中的男子們頓時暴笑如雷，顏姝、張英娘和在場所有的女子們都覺心中震撼。
生不出兒子是男人的問題，原來世間還有這種說法。
不少因為生了女兒被相公和婆母嫌棄打壓的婦人們，頓覺揚眉吐氣：“你看看，我就說不是我的問題！”
也有男人倔強的回嘴：“一個太監他懂什麼，這種騙人的鬼話你也信？”
顏知遠喉頭一陣腥甜，還不忘在張老將軍跟前踩沈陌一腳：“即便千歲大人權勢滔天，也不該在長輩麵前妄言，誰人不知嶽父大人也隻得一個女兒，難道你是在說柱國將軍不行？”
張老將軍笑的很是坦蕩，滿臉驕傲的看著自家女兒：“老夫很是歡喜能有這樣一個優秀的女兒和外孫女，亦從來不曾覺得夫人隻生了個女兒，便該被休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