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一個人坐上了去A省的火車,而我和趙燦坐著開往B省的火車,許多年後仍能回憶起這天在月台上的情景,反複的念叨一句“近水樓台!”。
初春,天仍舊很冷,三老奶奶總說,“春凍骨頭,冬凍肉”。可見春天的風比冬天的風要淩厲的多,寒如剔骨。趙燦幫妹妹提著行禮包,妹妹在前麵跑,他在後麵喘著粗氣追。我一個人提著簡單的行李在後麵哈著氣看他們,就像看泡沫劇一樣滑稽。火車是駛向相同的方向,可在平行到一定距離時就開始分道揚鑣了,我們各自向南向北,車軌中間夾角是30度,可我和妹妹的人生從此用三百六度形容也不為過。她是陽光道,我是獨木橋。
坐火車暈車的人很少見,我卻偏偏就暈火車。我目光一刻也不止的看著向後勻速倒退的風景,身體所有跟隨著車輪碰撞鐵軌的聲音起伏,閉上眼睛就是長長短短的線條,猛然的拉長,驟然又收縮,攪的你神思不寧。
麵前的簡易桌上,堆著對麵夫妻的各種食物和飲料,還有各類的垃圾,我厭煩的轉過頭,感覺不知道該如何安置自己的思緒和靈魂。
“爍,你沒事吧!”。他這樣叫我,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是卓陽,蒼白著臉扭頭,不是,然後又閉上眼睛。
“我沒事,有些暈!”。在迷糊之間,頭輕輕會斜傾在趙燦肩膀,然後猛的驚醒。
他拍了拍肩膀,示意讓我靠著睡。“不用,我再眯會就好!”。
“靠著吧,陳娟常靠著我的肩膀,說很舒服!”。他向我點點頭,努力的說服我。
我慢慢靠過去,心裏想著卓陽。他肩膀很寬,我的頭正好放置在他鎖骨的地方,很舒服。他的呼吸隱約可感覺到,心狂亂的在跳動。我突然就失去了睡意,也不在暈車。腦子裏複雜的線條開始並合,可怕的念頭從心底黑色的土壤發芽。有個聲音在對我說:“隻要你誘惑,沒有人能夠舍得拒絕,更何況他隻是個大一學生!”。“不,不能這樣,如果報複要以一個人的感情為代價,那我不是太殘忍。”“可你忘了,所有人是怎麼對你的,你多可憐,像隻流浪的野貓,看看你荒涼貧瘠的內心,除了自我安慰,還有什麼?連一絲光亮和愛也找不出來,全部是黑暗……黑暗!”。我又一次敗了,這個可怕的念頭一旦出生,就遏製不住,我就隻好懦弱的站在一邊,任由她策劃。
我安靜的靠著趙燦的肩膀,大概持續有兩個多小時,他一動都不動。我左麵的腿由於長久的壓力開始發麻,我想趙燦也好不到哪去。當我抬起頭的時候,他正僵直著身子,左手按在車座上支撐我們倆傾斜的身體,右手被我壓在身體下。
“累了吧!”我抬起頭問。
“不累,你好些了沒有?要不再睡一會?”。
“我怕陳娟知道了打翻醋壇子,還是不要了!”我聳聳肩膀笑著說。
他牛頭不對馬嘴的說了一句:“你總是這樣善解人意嗎?我爸說你比陳娟好……”。
我鈍了一下,沒有回答。外麵天漸黑,車內桔黃色的燈光亮起,氣氛溫暖舒適,而我和趙燦長久的尷尬著不說話,對麵的那個女人時不時靜靜的看我,然後裝作發短信,用手機屏幕當作鏡子照。那個男人偶而把目光從我臉上掠過,欠欠身體裝作是向前方看,我總是抱以輕笑。人類的虛偽總是要一個掩護,太堂而皇之就會覺得不好意思,而偷著來就是正大光明了,好笑的理論。
“陳爍,你有男朋友嗎?”趙燦咳嗽了一聲問我。
“以前有一個,分手了!”。我想起卓陽就黯然。
他像很是高興,卻歎息著說:“我們宿舍那幾個男生可惦記著你呢,你就等著讓狂轟亂炸吧!”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裝出媚惑的表情,半開玩笑的說:“你沒有惦記嗎?”。
“我……咳……我有那賊心沒那賊膽,再說我還有陳娟!”。說起陳娟,他輕皺了下眉頭。
我安慰道:“我妹妹隻是有些任性,單憑你們的青梅竹馬十二年,我就是把刀也割不開你們啊!”
趙燦沒有接話,隻是提醒我說:“車再有半小時就到了,檢查一下行李準備下車吧!”。
黑夜的B省,燈火輝煌,趙燦幫我提著行李,在八點鍾的時候回到了學校。春天,是一年希望的開始,是播種的季節,可我在這一季,播下了報複的種子,不知道會結出什麼樣的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