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個熱飲店時，蘭姐下車買了幾杯奶茶和咖啡，她以為自己早已擺脫了追蹤。服務員打包好遞給她，蘭姐提到手上感覺有些不對勁，掂了掂。不掂還好，一掂就掂出問題來了。一旦發現問題，蘭姐的專注勁立馬又上來了，仔細數了數遍，確實少了一杯咖啡。蘭姐語氣很重，服務員沒好氣地重做了一杯。要是遇了平時，蘭姐早就跟那服務員吵起來了。但今天，她沒吵。
蘭姐一路將車開進了醫院地下停車場。我急急忙忙付了的士費，剩餘的錢也不要司機找了，打發他趕緊走，怕蘭姐出來時碰見起疑心。我又從停車場一路跟著蘭姐進了醫院，直到看她按了電梯樓層。那樓層太熟悉了，是張碩辦公室的樓層，我曾裝病去過。
怕引起別人的注意，我隻好趕緊離開。途中給張碩打電話，他說暫時沒空，急診室剛送來一位大出血孕婦，必須得馬上處理。我正在氣頭上，說了幾句很難聽的話，把蘭姐也扯了進去。我說這些的時候簡直是出口成章，一招擊中了張碩的要害。張碩徹底沉默了，他的沉默是悠遠的，又是近在咫尺的。偏偏這沉默的背景又是雜亂無章的，怎麼雜亂怎麼來，一點都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張碩其實是故意的，故意讓背景不止是背景，更是架勢。他在用這架勢警告我，再不閉嘴就要出人命了。
問不到答案，我變得坐立不安。豁出去了，於是我又折回醫院，跑到張碩所在的科室打聽。護士說張醫生在動手術，叫我在走廊的長椅上等。長椅上坐滿了病人家屬，有的在輕聲哭泣，沒有我的位置。我也不敢過去打擾，隻好退回到牆邊。
後來發生的事情有點意思了，隻見一對夫婦為肚子裏的孩子的性別爭吵起來了。男子認定是個女孩，但是他老婆不買賬，非得堅持說是個男孩。男子沒轍，隻好急赤白臉地說：“要那麼多帶把的幹嘛，將來兩個建設銀行。”他老婆反駁道：“招商銀行也不一定能給你省心，長大了還不得遭帶把的欺負。”這對話極其有意思了。說來也奇怪，大家對有意思的事情都特別感興趣，這不，全都豎起耳朵聽熱鬧了。
可是有意思的事情往往都是戛然而止的，你越想聽，它就偏不讓你如意。於是，就會有人出來起哄：“嫂子誒，別擔心，等你生了個閨女，俺們定個娃娃親，要是我那小子敢欺負你家閨女，看我不打斷他的狗腿。”這話一出，看熱鬧的哪還有不笑得人仰馬翻的。
大概快臨近中午，過道裏的人流少聊很多，椅子也空出一些來。我的腿已經站得又酸又麻，得找個地方坐一下，緩解緩解才行。在C城，春末的天氣已經有些炎熱。醫院不宜溫度太高，不然容易引發細菌滋長。為了控製溫度，醫院不得不多置辦些空調。空調開了雖好，可是對我這種不能太受寒的體質來講，有點涼快的過頭了。涼快的過頭了就泛著一股子冰冷味。不鏽鋼椅子本來就涼，給空調一吹，這下涼上加涼了。我一坐上去，那個涼快勁，就像一道冰流瞬間傳遍了全身，雞皮疙瘩也立馬就跟著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