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點了,柯平該下班了。是起身告辭,還是繼續聽下去,柯平猶豫了、甚至有些於心不忍了。
時間在跑,也不全是在跑。它還在蹦躂,一個圈一個圈地來回蹦躂。
年輕母親隻顧著自己悲傷,忘了讓柯平下班了。忘了就忘了吧,問題是人家熱情高漲、意氣風發了。都跟意氣風發沾上邊了,那說明是要長篇大論了。何止長篇大論呀,人家還抒情了。
誰能忍心打斷一個抒情的怨婦啊,所以,柯平隻能由著時間蹦躂啊蹦躂。
年輕母親說上癮了,說到發廊行業的發展上去了。她說,好在C城的這個行業競爭大,發廊妹這個頭銜已經低級到沒幾個人來光顧。所以人販子不得已隻好改變這種低級經營方式,開始打起了酒店的主意。
這位年輕的母親就是第一批被送進酒店的小姐,當時才17歲。來住酒店的都比較有錢,出手大方。就算碰到個別小氣的,小姐們就騙,實在騙也騙不到就偷。有錢人永遠不知道自己錢包裏的數目,偷掉兩三張“毛爺爺”,他們是不會發現的。就算發現了也不會去追究的,他們都怕醜事敗露。
直到小孩親生父親的出現,這位有錢人一眼便看中了她,然後花一大筆錢將她買走了。這位年輕的母親於是從此衣食無憂,遠離發廊妹和做雞這樣的名詞。
說著說著,年輕母親還比劃上了。她抬起手,慢悠悠地在空中劃了個圈。然後,像哲學家一樣感慨道:人的一生就是不斷地跳圈,遠離這個圈就等同於跳進那個圈。
這位年輕的母親以為自己命運好轉了,實際上也是好轉了。可她的狀況卻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年紀輕輕就被困在兩室一廳的公寓裏,家裏看上去富麗堂皇,卻隻有自己一個人寂寞地守著。
那位有錢人跟她玩了一段時間就玩膩了,此時她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有錢人的老婆不能生育,正好缺個人給他生孩子,這對有錢人來說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這位年輕的母親不是傻子,在外麵摸爬滾打這麼些年,不說是人精至少也能一眼看穿有錢人打的什麼如意算盤。
那麼,孩子就成了把柄,成了工具。自古都是母憑子貴,年輕母親當然也不會放過這個能讓自己飛黃騰達的好機會。於是整套想擠進豪門的計劃便孕育而生,具體到怎麼討好有錢人家的七大姑八大姨。
這位母親有這個想法就是個錯誤,根本淪不到她說任何半句話。人家缺什麼就是不缺媳婦,有孩子怎麼了,有孩子就可以高攀了?不要臉的東西,不就是借個肚子生個孩子,又不是沒給錢。如果不樂意,可以做掉啊,人家還不稀罕她這種不幹不淨的女人生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