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倒是小子無禮了。”
小啞兒又一拱手,卻是皮笑肉不笑,說道:“隻是方才,在下看兄台身上雖隻是一身粗布衣裳,卻是整潔如新,而令尊卻是衣衫襤褸,破爛不堪。是以莽撞,以為二位並非一家人呢。如此看來,令尊自己破衣爛衫,卻對兄台這般照顧,當真是父子情深哪。”
他說得鬆快,可那話中的意思卻讓眾人都聽出來了。你爹穿成這樣,比乞丐都好不了多少,你卻衣衫整潔,這還算是個孝順孩子?
不等他說話,小啞兒又道:“況且,令尊一撞即暈了,傷勢如此嚴重,兄台卻不是急著為他找來郎中,而是在此向夥計索要錢財,可見兄台心思縝密,考慮周到啊。”
這話更是指明了說,你老爹這都已經暈過去了,說不定要有個三長兩短的,你不送他看病,還在這裏和人爭執要錢?
“這……”那人不笨,聽出意思來了,連忙辯解道,“我爹受傷嚴重,若請來醫生診治,湯藥費必是少不了的。我家家徒四壁,可沒有多餘錢財為我爹看病了,若是這小子不賠償,隻怕郎中也不肯相救啊。”
洛憑雲在一旁看得奇怪。小啞兒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莫非不是為了幫這個老人家和他兒子,而是為另一人說情?若不是他正在眾目睽睽之下張揚,就有心把他拉過來好好問個清楚明白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有了小啞兒這兩句話,眾人再一想,看這小子的眼神就不免有些怪異了。原本看他剛才掩麵哭泣,悲傷得不能自已,還以為他是個大孝子。可現在再看看,除了聽他自己說說以外,實際辦出來的事兒卻是沒有幾處能和“孝”字沾邊的。
那人現在也該看出來,小啞兒跳出來不是為了幫他,而是想要相幫另外一邊了。趕緊又說道:“小郎君,有話說是清官難斷家務事,我自家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吧?可是這小子既然撞了我爹,總要給個交代,不然的話,我們可就隻有報官了,大夥兒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被他這麼一煽動,周圍又有好些人們聽了他的,紛紛叫嚷著說要把那夥計送官。老人的兒子有些得意地看著小啞兒,卻見小啞兒隻是微微一笑,說道:
“對,沒錯,這夥計既然撞了令尊,自當承擔責任。不管兄台是讓他賠償,還是直接抓了送官,都是應該的。”
洛憑雲又皺起眉頭,小啞兒到底想要做什麼?一會兒幫這邊,一會兒又幫那邊,看得人雲裏霧裏的。
不僅他奇怪,周圍一些人們,連同那個老人的兒子,都有些疑惑了。卻隻見小啞兒開口,道:“隻不過……前提是令尊真是被這位夥計撞倒的,而且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老人的兒子勃然色變,怒道:“小郎君,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我與家父合謀欺騙各位街坊鄰居不成?你好好看看,我爹爹都暈過去了,你竟還懷疑我們?聽你的意思,難道我爹是自己走著走著,突然昏倒在路上,然後我又誣賴此人?”
他說得慷慨激昂,又是拉起了一些人的同情之心。有些人便對小啞兒說道:“小公子,人都躺在這了,想必是做不了假的。人家孝不孝順是一說,可這撞了人了,總得有個說法。”
那人一看有人幫他說話,膽氣壯了不少。抱著胳膊看向小啞兒,看他還有什麼後招。
小啞兒卻是怡然不懼,抱拳一禮,說道:“各位,這位兄台方才所說,你們也都聽見了。他說他和這位老人家從那邊走過來,而推車的夥計則是從這邊撞上來的。沒錯吧?”
那人不知道他葫蘆裏在賣什麼藥,想想自己剛才確實是這麼說的,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這就是了!”小啞兒一拍手,道,“諸位且請仔細想想,若果真如此,那麼這老人家被撞了之後,應該要往來時的方向倒才對。可這位老人家卻是拱進了車底下,頭朝著那邊趴著。各位街坊鄰居也都是明白人,你們想想這可能嗎?莫不是老人家暈倒之後,還能自己爬進車底下不成?”
眾人之中不缺那聰明的,聽小啞兒大略一說,當即就明白了過來。有人醒悟道:“對啊,他應該往挨撞的另一邊倒,怎麼哪邊挨撞,反而倒向哪邊?這可不合常理了!”
有些還沒聽懂的,便向旁邊的人詢問。不出半分工夫,周圍人們便一個個都懂得了。這時再看那叫囂的青年人,可就是麵色不善了。那提著剔骨刀的屠戶率先發難,吼道:“好你個小子,原以為你是個孝子,誰成想倒是個騙子!當街訛人是何道理?你那良心叫豬油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