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夜色已深,殿中依然十分敞亮,燃著九百九十九盞長生燈,火苗跳躍,盈盈有種淚眼婆娑的美感。

床榻上躺著一人,走近了瞧,原來是個容顏傾城的美人,穿著華貴宮裝,梳著飛天髻,髻上珠翠華麗,妝容豔麗,眉心描著一朵梅花,姿態極其哀豔,雙眼緊閉,呼吸平緩,似睡著了一般,任殿內多大的聲響,都無法擾她分毫。

床頭擱著一幢幡,無風飛揚,隱隱含光,正是那法器招魂幡。

秦曄覺得奇怪,“她是誰,你是在召她的魂嗎?”

“她是雲戎當朝貴妃。”

凝視著她的睡顏,弘真滿眼慈悲,悲遠勝於慈。

“三位施主可曾聽聞,雲戎近日發生一樁怪事,但凡年輕貌美的女子,全都毫無緣由地陷入昏睡,如何都喚醒不得。”

大太子豎起雙指,在眼前輕輕拂過,開了天眼,掃視那女子周身。

須臾收法,說道:“貴妃其身未死,魂魄卻離了體。”

弘真點了點頭,“仙客目光如炬,確實如此。”

“有多少女子遭了難?”

“僅是都城已有三百五十三例,地方通稟上來,記錄在冊的也已有五百七十八例了,其數目正日益劇增。”

看了看招魂幡,大太子皺起眉頭,“這等法器也無法召回,隻怕她們的魂魄早不在陽間,已然去了陰間。”

弘真神色凝重,“這也是小僧不解的地方,她們身體未死,就算魂魄離了體,也應該遊蕩於陽間,為何會被勾去陰曹地府?”

“此事確實怪異。”

思索了一會,大太子隱約想出了一些眉目。

“不日前我曾於炎朝溧陽鎮中遇見個地府鬼神,名叫紂絕,是北方鬼帝座下聽候差遣的,曾聽他說起鬼太子選妃的事,想必與此有關。”

蓮戈也記起了這件事,篤定道:“八九不離十。”

秦曄啞然失笑,“好個鬼太子,他要找老婆,便成百成千地勾生人魂,帶到陰間任他挑選。我卻千山萬水,千辛萬苦,也難覓一知己。同是太子,為什麼待遇如此天壤地別?”

這話說到大太子心裏去了,撫著下頷,不住沉吟點頭。他的追妻之路,也甚是艱辛啊。

“離魂七日,就算日後魂魄歸來,其身也死,為時晚矣。”

弘真朝大太子深深一拜,行了個大禮,“小僧雖有護生之心,到底凡胎肉體,能為有限。施主既為仙客,想必出入幽冥,不在話下。請救眾生於苦厄,萬莫推辭。事成之後,那招魂幡便請秦小施主拿去,聊表小僧感激之情。”

離開雲戎皇宮,秦曄置身於大太子所禦的罡風中,問道:“繆大哥,我們這是去哪?”

“去長蒿裏,那裏與陰川相連,度過陰川,就會到鬼門關,抵達陰間了。”

“你當真要應下弘真那禿驢的請求,往那九幽鬼域走一趟?”

“如若不然,隻怕他不肯輕易借出招魂幡,你安能救你弟弟?”

大太子禦風疾行,目視前方,“何況他身為一代高僧,所說的也於情於理。我既為神,救眾生於苦難,理應義不容辭。”

秦曄嘟囔著嘴巴,不滿道:“什麼高僧,五蘊皆空,我看弘真禿驢與那雲戎貴妃必有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