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要好好的02(2 / 3)

我絲毫不怕別人怎麼看我,我怕的僅僅是許旻的眼光。

就像這一刻。我站在公司大廈的窗前,想著,許旻現在跟我在一個城市,他正在趕來,離我越來越近,也許現在,就已經在公司的樓下了。

我努力調整呼吸,喝掉了文案倒的半杯水,交代了一下事情,抓著包,走進電梯。

到了公司樓下,我還沒來得及張望,就看到了一張我夢到過無數回想念過無數回的臉。他也轉過來,看著我笑了笑,低頭抬手看了一下表,笑著走過來,說:“這麼快啊。”

我控製住胸口泛上來的不知道是激動還是難過的情緒,不讓它衝到眼眶裏,笑吟吟地說了句:“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他說。

我和他一道去取車。進了電梯,我和他站在兩邊,中間隔著人群,我盯著電梯跳動的數字,抬起頭看他,正好他也看向我。

我們相視一笑,像是懷揣著一個隻有我們倆人知道的秘密。

把車開出停車場的時候我問:“想吃什麼?”

“你有什麼推薦的嗎?”他轉過頭來問我。

他的目光停在我臉上,我急忙移開:“看你想吃什麼,火鍋啊,牛排,泰國菜,各大菜係的私房菜館也可以找。”

“你還真是個北京通了啊。”

“待的時間久了嘛。”

“你當時說打死都不在北京定居,因為北京人太多,太堵,結果還是在北京住下來了啊。”

我點點頭:“哪像你啊,言出必行,說要出國真出了,都沒回頭看一眼。”

他盯著前方,淺笑了一下,一個酒窩正對著我,他說:“對啊。”

我揮揮手:“我開玩笑的啦。聽聽音樂吧。”

我伸手放了音樂。

車裏是無言的沉默。

我們太久沒有見麵,太久沒有聊天。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一臉稚氣,眉心長著一顆被我開玩笑的青春痘,現在已經是成熟穩重的男人,穿著西裝係著領帶彬彬有禮。

許旻,我們真的太久沒見了。而上一次我們說好久不見的時候,隻隔了半個月。

在我剪了短發半個多月以後,還是碰到了許旻。

我戴著帽子走在空空蕩蕩的學校裏,碰到了許旻。

他說:“好久沒見你了。你幹嗎呢?”

我想伸手護住頭發,突然反應過來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搖了搖頭:“沒幹嗎啊。”

“以前怎麼說兩天都要碰見你幾回,現在都半個月沒見你了。我問阮冬陽你是不是沒來學校,阮冬陽又說你來了。”

我無言地點點頭,低下頭,生怕他再看到這樣狼狽的我一眼。

“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

“你家是在西門對吧。”

“嗯。”

“以後別這麼晚走,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我現在這樣,哪像個女孩子啊?”我心一橫,揭開帽子揮了揮。

“怎麼會想到剪短發?”

“就是,想剪就剪了,剪了之後才發現不好看,但是也接不回去了。”

“你短頭發,也很好看啊。”

我抬起頭,看向他。

他笑笑,目光變得溫柔起來:“我說真的。你長頭發的時候好看,短頭發的時候也好看。所以這麼久沒有見到你,今天就想,在樓下等等看能不能碰到你。”說完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每次見到你,我都很開心。”

我瞪大眼睛,任憑他的眼睛看向我這裏,他的那句“每次見到你,我都很開心”衝到我的心裏,把我的心撞得一刻都停不下來。

雖然還沒到中午,但還是被堵在了路上。

我看著前前後後水泄不通的車輛,握著方向盤解釋道:“這一塊兒就是特別容易堵。話說你是怎麼知道我在哪個公司的?”

“你猜?”他一臉狡猾地看著我。

“肯定是阮冬陽那家夥告訴你的吧。”

“我打電話問他的。”

“那家夥就沒幾個靠譜的時候。幸虧這回沒耍你,否則你繞著北京城奔一圈那得堵到什麼時候啊。”

“什麼時候不靠譜了?”

“可多了。要不是信他我才不會剪那個假小子發型,搞得半年都不好意思出門。”

“他說什麼了?”

“他說你喜歡短頭發。”我脫口而出這句話之後突然意識到說錯話了,偷偷用餘光看了他一眼,指甲掐著方向盤,尷尬得不知道該做什麼。正好這時候,響起了一個熟悉的前奏——《灌籃高手》的主題曲。

許旻頓了頓:“好久沒聽到這首歌了。你還在聽啊。”

“嗯。”

許旻最喜歡的動漫是《灌籃高手》。那一年《灌籃高手》特別熱,男生們爭先模仿著說教練我想打籃球,女生們開始有了一個男神名叫流川楓。

為了能夠和許旻有共同話題,我買DVD看完了整部《灌籃高手》,在許旻談起的時候,裝作輕描淡寫地說道,我也好喜歡這部啊。

走在許旻的旁邊,從他那裏分一個耳機,MP3裏放的就是《好想大聲說愛你》。

那一年我和許旻談了戀愛,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間。路過籃球場的時候我看見他,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一笑,我放一瓶水在他的衣服旁邊就回教室。他送我回家,中間隔著一米遠。在奶茶店裏寫著數學作業,遇到不會做的就開始擔心高考擔心未來。在桌子底下折五角星,把幾個指頭都戳得腫了。周末的時候幾個朋友一起走很遠的路冒著挨罵的風險天色漸暗才回家。

許旻明明是跟我一樣的高中生,卻像個小大人,事無巨細地照顧我,包容我。他很少說愛我。

回想起來,他說得最肉麻的一句情話就是高考結束以後,我和他出去玩,晚上他送我回家,我找著角度讓我們倆的影子靠在一起,非常開心地跟他說:“你看,我們的影子靠在一起了。”許旻突然就抱了我,他輕輕地環著我,我聞得到他衣服上的香味,他摸了摸我的頭發,說:“真想這樣一直跟你走下去。”

說完這話不到三個月,許旻出國了。而我的高考誌願表,填的和他是一個學校。盡管我成績比他好。

車流終於開始緩緩動了,我問:“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他點點頭:“還不錯。你呢?”

“我也還行吧。就是霧霾吸得有點多。”我伸手指了指窗外,“但沒辦法。”

“你變化很大。”

“是啊,都奔三了。”

“不是說年齡。”

“反正七年時間能改變的東西太多了。你怎麼回國了?不說你在國外發展得很好嗎?”

“因為,很想你。”他頓了一下,“很想你們,想知道你們過得怎麼樣,多倫多再好,都沒有你們。”

我握著方向盤,不知所措地“嗯”了一聲。

許旻,七年時間有很多個日與夜。

我後來也談過戀愛,也跟別人牽手接吻,也一起散步回家。我從短發變成長發又變成現在的短發,我哭過笑過喝醉過,我懵懂過盼望過失望過,我才變成了今天的我。讓我遺憾的是,這些日子裏,都沒有你。

無論我多麼想念你,無論我多麼需要你,我打出的都是一通沒有人接聽的電話,寄出的都是沒有人查收的信。這些年,我就是在這樣的自言自語中,度過來的。

我以前就很擔心失去你。

後來你走了,我哭了一回又一回後知道,我是留不住你的。

可是,我後來見過很多的男人,他們沒有一個,能讓我像愛你一樣奮不顧身,奮不顧身到填了一個跟你一樣的學校,在那個離家兩千多公裏的城市,在那個後來你失信沒來的城市,度過了四年。

在路上堵了太久,我開口:“要不我們把車停到那邊那個停車場,再走著去吧,也不是很遠。不知道要堵到什麼時候。”

停好車,我和他走在路上。

我這才真正好好地看他。他似乎比高中的時候還長高了一些,曬黑了一點,沒有變胖,除了從稚嫩蛻變到成熟,歲月好像沒舍得在他身上下刀子。

“這麼盯著我看,不怕男朋友吃醋啊?”他開玩笑。

我翻了一個白眼:“不是知道我沒有男朋友才這麼說的嗎?”

“你怎麼知道我知道?”

“阮冬陽那個家夥這輩子除了出賣我還能幹出別的事兒嗎?你都知道我公司地址了,還可能不知道我沒男朋友啊?嘲笑我啊?”

“幹嗎不談?”

“因為,覺得一個人也不錯啊。”

“等遇到對的人就好了。”

許旻,到底什麼樣的人,才是對的人呢。

在很多個輾轉反側的夜裏,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我們都在說,要遇見對的人,要跟對的人談戀愛。可是誰知道什麼樣的人是對的,什麼樣的人是錯的。看不透人心,摸不準未來。看似頑劣的少年心裏裝著溫柔愛意,看似溫和懂事的人卻吝嗇他們的真心。要是人的身上畫著√×就好了,好判斷到就算人海茫茫也能找到他,一找到他,就抱著他的腿不放走他。

可是,那個所謂的對的人,在你之後,就再也沒出現了。

走進商場的時候許旻走在我的後麵,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我轉過頭,滿臉疑惑地看著他。

“對不起,這些年留你一個人。家裏出事出得太突然。本來我也不想走。”

“沒事。阮冬陽都跟我說過了。都過去了。”

“我一直都很想親口對你說一聲,對不起。這才是我回來的原因。”

“千裏迢迢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飛回來,就是為了跟我說一聲對不起麼?代價未免太大了。”

“因為隻有說了對不起,我才能說,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我能不能,重新追你。這些年都隻能從阮冬陽那裏打聽你的消息,我覺得不行,我還是想,真正聽到你的聲音。因為每次見到你,我就很開心,以前是,現在也沒變。”

許旻,你知道嗎?

以前看偶像劇的時候覺得玫瑰紅酒、燭光晚餐好浪漫好令人羨慕。直到後來我長大了,我真正見過了,回想起來,覺得課間操的時候偷偷看你一眼,兩個人的名字被叫到一起時同學的起哄,放學回家路上溫柔的路燈,那一年仿佛我永遠解不開的數學題,吵吵嚷嚷的晚自習上想起你的臉,那才是浪漫。

所以我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做的所有事情。

我沒有後悔愛上你,我沒有後悔跟你談戀愛,我也沒有後悔為你來到北京。

因為在這世界上能夠去愛一個人,本身就是一件珍貴的事。有人讓你心跳加速,有人讓你不知所措,有人讓你覺得全世界就他一個發光體,有人讓你想義無反顧地一頭紮進愛情,就像紮進自己的命運。

哪有什麼道理。

就像此時此刻,所有路過我耳邊的語言都變成了風。

我隻能看著你。

仿佛世間的真理都在你手上,而我隻能,跟你走。

那年秋天,

我有一條褪色的牛仔褲

午歌

9月,我到郵局取稿費,隊伍很長,我在最後麵,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兜裏,等我拔出手指的時候,我發現我的指甲尖已經被染成了青色。

“需要幫忙嗎,先生?”

“沒關係的,不用了,謝謝。”

我被人流推擠著,一點點向前移動。

原來舊的牛仔褲還是會掉顏色。我暗暗地歎息著,就像原本以為過去很久的事,很久不聯係的人,有天也會不經意地想起來。不過,記憶究竟也會褪色吧,就算每次想起來,都會淡一點,更淡一點。

取完稿費,我去了洗衣店。

昨晚接到唐薇的消息,她說正好路過寧波,希望有機會能見上一麵。

“老師,很多年一直沒有和你聯係啦,忽然看到你出版的新書,特別開心,很想和你見一麵哇!”即使不出聲,唐薇用文字一樣能傳達出當年可愛女生的氣質。

“嗯,我本來應該請你吃飯的,可……”我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支支吾吾地回絕了她。

唐薇說:“老師,再考慮下嘛,明晚9點我散會後,你到酒店來找我吧!”

說完,她在手機屏幕上打來一連串的笑臉。

我狠了狠心,在對話框裏,最後鍵入了“再見”。而回到家,竟然在懵懵懂懂中找出了一件平時很少穿的白襯衣,連夜送到了洗衣店。

我並不是唐薇真正的老師。5年前,我在南京一家媒體做采編,那會兒唐薇剛剛大學畢業,在公司裏實習,每天就在我的身後做跟班,一口一個“老師”地吵嚷著。唐薇是很有靈氣的女孩,稿子上手很快,不久之後,便能一稿直接過審。

我說:“你還是別叫老師了吧——我比你也大不了多少。”

唐薇說:“才不,老師就是老師!”說完她半是撒嬌,半是矜持地補充道:“我進步大,還不是老師你教得好?!”

從洗衣房取來新熨好的襯衣,我套在身上,在鏡子裏照了又照。

5年,真是胖了很多!記得我剛開始帶唐薇的時候,還是風箏架子一樣的身材。我這樣悠悠地想著,心頭竟劃過一絲的遺憾。

那時的唐薇很喜歡笑,明潤的雙唇,潔白生輝的牙齒,仿佛天生為笑而生。她留著簡潔的短發,穿帆布鞋和牛仔褲,颯爽逼人,讓我和她走在一起時,總有一種被青春照耀的溫暖。

她常開我身材瘦弱的玩笑,有時會說:

“老師,我好想在風大的時候,抓住你的領帶,迎著風,把你放飛到天上去!”

說罷,她禁不住“咯咯咯”地大笑起來。

皮帶紮緊一點會不會看起來精神些?我把襯衣一點點小心地掖進褲子,對著眼前的鏡子,挺直胸膛,默默地想,也許頭發再短一點,見到唐薇時,她會更加喜歡吧。

我記得那會兒出鏡前,唐薇常一邊幫我紮領帶,一邊抱怨:“老師,你頭發太長了,遮住你豁亮的大腦門,看起來一點都不帥!有時間,我真想替你一刀剪掉它!”

“本來就不帥嘛!”

“帥!剪掉就很帥。”

記得那一次去茅山北報道煤礦透水事故,我和唐薇加班趕了一天的稿子,卻在晚上10點接到主編的撤稿電話。

主編說,稿子中主觀臆想的成分較多,缺少實事和嚴密的邏輯分析。

當時我和唐薇正坐在夜宵攤上吃香辣小龍蝦,放下電話,我抓起杯子,將半紮鮮啤一飲而盡。唐薇忽閃著大眼睛說:

“怎麼樣?”

“斃了!”

“他分明就是收了人家的好處!”

“沒事實依據,不要亂說。”

唐薇很委屈,卻不再說話,端起自己的杯子,碰過我的空杯子,顧自悠悠地飲下。

氣氛沉悶了好一陣,我夾起一顆小龍蝦,裝作漫不經心地說:“如果我們明天不跟社裏打招呼,直接殺煤礦一個回馬槍,拿點真憑實據出來,你覺得怎麼樣?”

“老師你真是太棒啦!我就知道你是個又有正義感又蔫壞的人!”

唐薇終於開心得笑了出來。

第二天趕在和唐薇出發前,我竟剪掉了幾個月都蓄著的長發。

“真是帥呆了!”

唐薇眼裏泛著精光,比前一晚在夜宵攤笑得還開心。

在茅山北的采訪並不順利,雖然我和唐薇的突襲讓煤礦的人措手不及,可保安強橫地攔下了我們,在礦井邊拍過照的單反相機也被搶走了。我拚命地擋在唐薇麵前,一邊厲聲大喝,一邊節節後退。

吵鬧中,我看到煤礦負責人的車子從後門駛出了礦區,在茅山的後山坡上,緩緩盤亙。我拉著唐薇,疾步向後跑去,跳上自己的車子,風一般地開向後山。

我很少開山路,車子在山道上左搖右擺,不一會兒我的手心裏就全是汗水。

“唐薇,你下車,坐公車趕回公司去!我自己去追就行!”

“我不!”

“聽話,這是命令,我是你的老師!”

可笑我人生第一次在唐薇麵前自稱老師,竟是在這樣尷尬無助的情況下。

我不由分說地拉開車門,按下唐薇的保險帶扣,幾乎是把她推出了車廂。

車窗落下,又緩慢地上升起來。在玻璃窗完全閉合的瞬間,我清晰地看著唐薇委屈地哭了起來。我從未想過,她哭泣的樣子比笑起來生動一百倍,好看一百倍,隻是,我沒有選擇,我急踩油門,向麵前的山道猛衝起來。倒車鏡裏的唐薇越來越遠,像一朵山間的流雲,像一株羞赧的野百合,一粒泛滿亮光卻越來越模糊的光點。

人生中有些事注定不會沿著直線發展,比如那天我開足馬力去追那個煤礦主,結局並不是我追上了他或他甩開了我那麼簡單。生命旅途中,隨時會有拐點,有折線,在你猝不及防的瞬間,發生急轉。

那年秋天,唐薇實習完,離開了傳媒社,最終離開了南京。我後來請了長假,回寧波休養,從此天地茫茫,鮮有聯絡。

我整理衣服,享受著裝扮自己的興奮時刻,唐薇再次打來電話。

她說,上次在英國旅行,買過一款香水,一直舍不得用。

“名字叫梨和小蒼蘭,嗯——你可以送給,嫂子。”唐薇頓了頓,把“嫂子”兩個字咬得很急,像牆上風幹的泥塊,應聲跌落下來,摔得粉碎。

我並沒有出聲回應。

唐薇顧自笑起來,打破尷尬似的說:

“或者我試用一下給你聞啦,同樣的一款香水,在不同女孩的身上,味道完全不同哪!”

“我說不準晚上會加班寫稿子,最近出版社催稿很急。”

“我散會後就一直在酒店裏等你!我還想著和你一起在寧波的晚上奔跑,把你放飛到天上去哪!”

“一起奔跑?”我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一口答應她。

夜裏起了風,好像要下雨似的,路上有一點堵。出租司機建議我繞道去酒店。

我說:“不繞了,我不急著趕時間,慢慢等吧,就走直線好啦!”

我終於趕到了酒店,大堂的酒水吧裏擠滿了客人。我點了兩瓶喜力,在靠近窗戶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酒店裏的冰鎮喜力味道很好,比起我經常出沒夜宵攤的紮啤,這種液體散發出一種精致的都市氣息——大約唐薇也變成了一個精致的都市女性了吧,她不會再是短發和帆布鞋,也許會蓄著長發,裹在精致而齊整的職業套裝中,笑得恰到分寸。

我陸續又加了幾瓶喜力。夜色已深,宇宙安然地聳立在我一步之遙的窗外。想到唐薇就在這間酒店,就住在我頭頂的某個房間裏,想到5年以來,她從未離我如此之近,我的眼睛竟然難以自製地模糊起來。

“先生,您已經一個人喝下六瓶喜力了,是不是有什麼事不開心?”大堂吧的服務員溫和有禮地問著。

“嗯,沒有,我很開心啊!”我淡淡地附和著。

“來試試這個吧,先生,握一下會讓您振奮起來呢!”服務員笑吟吟地掏出一個閃閃發光的握力計。

“不了!”我迅速喝光最後一瓶喜力,疾步奔向大堂的電梯。

房門開了,房間裏泛出優柔的微光,我緩步走進來。

有人忽然從身後抱住了我——是唐薇——她身上散發著一股足以讓時空凝滯的梔子花香。

“是梨和小蒼蘭。”

“不,是你的味道!”

我不知該說什麼好——我們再次沉入沉默——或許沉默才是此時最好的解藥。

“就這樣一直抱著別動!”

“這樣我就永遠看不到你!”

我忽然轉過身,一把將唐薇攬在懷中,伸手劃開她湖水一樣的沉靜的長發,在她的臉頰上吻了又吻。她附和著,用她溫熱的舌尖,迅速滲入我的宇宙,在我長久而寂寞的胸腔中,注入一股震顫的洪流。這吻是濕熱的,是蜿蜒的,是壯麗的,也是苦鹹的。

“你怎麼哭了?”

“是你哭了。”

燈光一直很幽暗,可我從未能睜開自己的雙眼。

“先生,先生,要不要試試看?”大堂的服務員舉著那個發光的握力計,依然很有禮貌地詢問著。

“嗯!”

恍惚中,我漸漸緩過神來,接過那個發光的握力計,用力一捏,一股酥麻的電流穿透我的掌心,瞬間讓我周身震顫,立刻清醒起來。

“哇哦!”服務員眼前一亮,隨即輕快地說道:“抱歉,先生,這是一個通電小把戲,隻是跟你開一個小玩笑呢!希望您今晚能開心起來哦!”

“是很特別的玩具!”我點點頭,問道,“能告訴我現在是幾點鍾嗎?我出門的時候把手機放在家裏了。”

“已經過了十二點鍾了呢。”

“哦,好啊!真的謝謝你,那買單啦!”

“好的,我推您過去吧。”

服務員扶著我的輪椅車駛向大堂的吧台——茅山那次車禍之後,我極力要求回家鄉治療,而此後我的腿,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屋外下起了雨,我從牛仔褲兜裏伸出手來,緩緩地搖動輪椅。路燈在雨簾中剪出一塊亮白,借著燈光,我發現我的雙手,已被那條褪色的牛仔褲,染滿了青藍。

就讓我隨你去

小岩井

最近,朋友圈出了一個爆炸性新聞——P公子竟然要結婚了。

當P公子在朋友圈公布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想絕大多數人跟我的想法差不多,真心話大冒險?然而前兩天收到喜帖後,我摸摸幹癟的錢包之餘,還是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