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時而滾燙,時而冰冷,唇幹舌燥……沈玉華雙唇翕動,想要水,卻發不出聲來。
她費力地睜開雙眸,見芸香守在榻旁打盹。
沈玉華碰了碰她,用口型說“水”。
芸香立馬心領神會,連忙彎身將沈玉華扶起,並拿了個軟墊放在她的身後,而後慢慢喂沈玉華喝了幾口水,末了又端了清粥過來。
沈玉華一聞到飯香,胃裏泛起一陣惡心,她揮手讓芸香端下去,氣若遊絲地問:“皇上最後是怎麼處置沈家人的?不要隱瞞,如實交代!”
芸香眼神閃爍不定,不敢出聲。
沈玉華目光渙散,輕輕歎口氣,有氣無力道:“說吧!聽都已經聽見了,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隱瞞的!”
話落,芸香已經淚流滿麵,悲痛萬分道:“起初皇上隻是下旨褫奪二爺的官爵,將沈氏一族發配到邊遠地區。可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流放途中,發生了暴亂,一眾押送的官差竟然被二爺領著族人給殺了,皇上聽聞後盛怒,當即下旨命當地官員將二爺押解進京,並處以腰斬之刑,幾個小公子也被砍……了頭,餘下眾人全部流放寧古塔……其實這些事在宮裏早就傳得人盡皆知。皇上嚴令任何人不得將此事告知您,違者杖斃……”
芸香哽噎難言,斷斷續續地講完後,又一個勁地抹淚。
聞言,沈玉華內心哀慟,失聲痛哭起來:“二哥,你死得好慘。都是我害了你,若是我沒有嫁給他,何至於此……”芸香趕忙上前安撫沈玉華。
過了很久很久,哭聲漸小,最後停止。
沈玉華擺擺手:“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芸香擦幹眼淚,道:“您已經昏迷三日,到現在高燒仍未退,身體燙如烙鐵。太醫說等您醒來先吃點流食,我再去廚房端一碗熱粥來!”
她說完,將案頭放涼的清粥置於托盤,然後端著出了內殿。
出門時,芸香挑起簾子,外麵的冷風夾雜著濕氣瞬間撲了進來,帶來絲絲寒意。
沈玉華盯著被風吹得晃動的燭火,默默出神。
芸香再進來時,沈玉華對她吩咐:“沈家男子雖都身手不弱,可他們身戴鐐銬,縱是渾身武藝也使不出來,何至於引起暴亂?你悄悄去李貴人處打聽下,她多少應該知道一些。”
芸香領命出去,約莫一刻鍾後返回,回稟道:“皇上顧念舊情,特意下了恩旨讓沈家人不用戴鐐銬……後來也不知怎麼回事,二爺領人將押送的一眾官差給殺了……據說,那些官差欲對府中的女眷行不軌之事,二爺看不過,然後就……”
沈玉華閉了閉眼,沈家子弟大多行伍出身,一腔熱血,決計不能容忍家中女眷遭此侮辱。
可一下子殺死那麼多官差,等同謀反,二哥這行為簡直是火上澆油,將本就糟糕的局勢推向不可收拾的地步。
蕭恒本就心思詭譎、猜忌心重。二哥功高蓋主又手握兵權,理當更謹慎小心。
然而自從爹爹去世後,無人再規勸約束二哥,他行事越發張狂,不知收斂,居功自傲不說、竟然還在蕭恒麵前端著大舅哥的架子。
就算真的是因為那些官差心懷不軌,二哥才痛下殺手,可他屢次觸怒蕭恒,有理也會變成無理。
蕭恒早已經不再是那個默默無聞、一無所有的皇子,他現在是坐擁天下的帝王。
人一旦坐到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受萬民朝拜慣了,便會在不知不覺間不能容忍他人的僭越、他人挑戰自己帝王的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