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啟程,太極之巔(3 / 3)

“誰說我道壓沒長進的!”四不像噴著飯喊道,“我又修煉出了五十多種獸式!比如虎式、隼式、獒式、象式!不過為了讓你大吃一驚,現在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象式聽起來比較有趣。”我漠然笑笑,“吃完飯表演給我看看。”

“完了!又不小心說出來了!”

我又問涓道:“妹妹習得了什麼道術?玩幾招給我瞧瞧。”

涓一愣,摸著頭窘笑道:“姐姐現在就要看嗎?”

“不是破壞力很強的就行。”

“跟破壞力沒關係啦,不過……”她皺皺眉頭,下定決心道,“好吧,就給姐姐展示一下。”

“要召喚了嘛??”薑尚鼓著腮幫,拍著桌子大喊道:“老牛!!把老牛叫出來吧!”

涓拒絕道:“不行,要是把他召喚出來,這個屋子就爆炸了。”

薑尚叫道沒意思,繼續埋頭狂吃。我微微感興趣道:“妹妹學的是召喚道術?”

涓不好意思地笑。“隻是皮毛啦,隻能召喚簡單的東西。”

“簡單的也無所謂,召喚一個給我看看。”

涓點點頭,將雙手重疊在一起,慢慢向外平展,五根閃爍著星光的琴弦浮現在指間。

我滿意地微笑,舍棄方咒而施展道術,這丫頭真是進步了不少。

涓閉目彈奏了一段樂律,曲終之時,琴弦忽然從指尖脫落,在她身後連成一扇門的輪廓,門內是一片繁密而燦爛的星空。

我見了不禁驚訝,微微坐正身子。

薑尚和四不像目不轉睛地望著那扇門,張大嘴興奮道:“這次會跑出什麼東西來?鹿?牛?驢?還是大象?”

涓沉吟片刻,忽然睜開雙眼,高聲道:“西天三宿——亢金龍之牖——啟——!!”

她話音未落,一個身穿鱗甲、寸發不生、額頭上長著獨角的高大男子風馳電掣地從門裏衝了出來。

薑尚指著他大叫道:“這個沒見過!是個禿頭男啊!!”

那男子騰空翻個跟頭,穩穩落在涓身邊,右手放到胸口上半鞠一躬,優雅道:“亢金龍在此。美麗的涓姑娘,您滿意我今天的發型麼?”

涓勉強笑道還好啦。

薑尚驚呼道:“你有頭發嗎?”

男子顰眉。“這位少年真是太失禮了,您沒有注意我尖角的頂端麼?”

薑尚凝神望去,隻見那隻角的頂端竟然長著一根毛,還呈螺旋形繞了好幾圈,於是指著它問道:“就是這根毛嗎?”

“當然。”男子自信地微笑。“我每天都要花兩個時辰梳理我的秀發,而且每天都要留不同的發型。我認為,男人成熟的一麵,就是要體現在發型上。”

“你每天都留不同的發型??”薑尚驚訝得眼珠都要掉出來,大喊道:“你是怎麼做到的??太厲害啦!!”

“安靜點。”我揮起玉如意把他拍倒在桌子上,指著亢金龍問涓道:“這個變態是什麼東西?”

“亢金龍嗎?”涓笑著拍了拍那個男子:“他是星宿,二十八星宿之一。”

“星宿?”我疑惑道,“那是什麼?”

“還是由我來向這位淑女解釋吧。”亢金龍手放胸前,向我半鞠一躬。“我來自星宿界,那是一片布滿繁星的夜空,分東西南北四天,每一片天都有七顆最耀目的星宿,我生活在西天,是西天七宿之一。我本來過著孤芳自賞,與世無爭的平靜生活。誰知某一日,我忽然感到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溫暖,那股溫暖是如此令人心醉,也是如此令人心痛。我知道,在某個遙遠的國度,一位美麗的姑娘正在呼喚著我……”

“好了好了!剩下的我來說吧!”涓見我的麵色變得凶惡,連忙打斷亢金龍。“姐姐,是這樣的,我剛剛學會召喚術的時候,想試著召喚火靈,誰知竟然無端打開了一扇門,然後他就從門裏鑽出來了。”

“從來沒聽說過星宿界這個地方。”我用玉如意拍著掌心,威脅亢金龍道:“把星宿界的來曆,位置,與凡間的距離,統統告訴我。”

“沒用的,姐姐。”涓歎了口氣,“這些我都問過了,所有能被我召喚的星宿都不知道。它們說,生命的開端就像一覺醒來,以前什麼事都不記得。”

“召喚道術隻能召喚五行之靈作為道術師的仆從。”我望著亢金龍,對涓說:“這個東西肯定不是五行之靈,所以你的道術肯定不是召喚道術。”

“那我的道術是什麼呀……”

“不知道。”我又問亢金龍:“你能幹什麼?”

他將手放到胸前,向我半鞠一躬。“我的綽號是‘優雅的格鬥家’,以保護美麗的淑女為己任,如果您陷入危險,請深情地呼喚我,我會立刻出現在您的身邊。”

“你是格鬥家?太好了!”韋護一撐桌子站起來,飛快地脫下上衣,振臂大喊道:“我叫做‘格鬥醫師韋護’!小哥!和我較量吧!”

我向後一拳將他打翻在地,對涓說:“把那家夥關回去吧,留在這裏也沒用。”

涓怯怯地點頭,對亢金龍耳語幾句,亢金龍行個禮,掉頭鑽進星扉裏沒了影子。涓關了星扉,低聲問我:“姐姐,你好像很不高興,這個道術有什麼不對嗎?”

我微笑。“沒什麼,不過從來沒有聽過星宿界這個東西,可能是我孤陋寡聞,等師父回來問問他好了。”

天化問道:“說起來,師父到哪裏去了?”

我騙他們說:“去雲遊了,一年半載才能回來。”

薑尚邊嚼東西邊問:“到哪裏雲遊去了?”

“我怎麼會知道。”我冷冷道,“與其擔心他,還不如擔心一下你們自己。明天我就要正式檢驗你們的修行成果了,誰不合格,我就讓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全都給我做好死的準備吧。”

四不像嚇得抖成一團,天化頷首,涓怯怯地答應,韋護大笑道沒問題。

薑尚停下狼吞虎咽,低著頭站起來,轉身向門外走去。

我問道:“你去哪裏?”

“去睡覺。”他頭也不回地說,“明早不要吵我起來,我才懶得接受那種無聊的測試呢。”

涓、四不像和韋護驚訝得眼珠都要掉出來,天化也吃驚地張著嘴。

我陰沉道:“你說什麼?”

“我修煉這麼久,不是為了接受你的測試的。”薑尚在門口站定,回過頭,一臉囂張地指著我。“等我睡夠了,我和你要堂堂正正地幹一仗,讓你知道誰才是最強的昆侖人。”

他說完轉頭走出門外。我望著他的背影,不易覺察地一笑,微微垂下眼簾。

“真是虛驚一場啊。”韋護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他一定會死在這兒呢。”

涓問道:“姐姐!你明天真的會和薑尚比試嗎?”

四不像大叫道:“不行啊!他會被你殺掉的!”

我凶神惡煞地回過頭,冷冷道:“關你們什麼事?趕快吃飯。”

三人一起閉口,桌上隻剩下吃飯的聲音。我望著窗外蒼茫的夜色,心緒躊躇地糾纏起來。

薑尚,雖然我也很想和你較量一回。

不過,似乎已經沒有時間了。

深夜,我獨自站在屋外的長廊上,凝望頭頂神話般燦爛的星空,心緒縈繞萬千。

星的軌跡已開始運轉。雖然師父和我都不希望這些孩子卷入宿命的旋渦,但他們的理想也一樣引導他們踏進第三次聖戰的洪流,無人能夠幸免。

我不知道這樣隱瞞下去有什麼意義,我也不知道還能隱瞞多久。

但我知道,我必須繼續隱瞞下去。

我們已經墜入深淵,但不能令更多的人墜入深淵。

一陣悅耳的風鈴聲飄落在耳畔。我回過神,循聲望去,隻見一位老婦人正站在不遠的桃樹下,她身穿一襲清澈的白蓮長袍,頭戴一頂剔透的白蓮發冠,腰間係著一隻玲瓏的風鈴,發縷雪白而一絲不亂,麵容優雅而端莊,看得出年輕時必定容貌傾城。

老婦人身後跟著一位女子,身穿素袍,麵色謙恭,看來是隨行的仆從。

“想不到蓮家這麼給麵子,把菡姨您派來了。”我望著老婦人,淡淡笑道,“我記得信上說的是明晚吧。”

“許久不見,白鶴。”她莞爾。“抱歉,為防萬一,我提早了一天出發。”

“看來我明天又要失約了。”我笑著歎了口氣,問道,“東西您帶來了麼?”

菡姨頷首,指尖一揮,一片黑影向我飛襲而來,我兩指接住,原來是一冊薄薄的帛書。翻開一看,隻見上麵布滿了大師兄申公豹的筆跡。

“這是從那個少年身上找到的。”菡姨緩緩向我走來,“應該能算作證物吧。”

我草草讀了片刻,恍然發現,書中的文字看上去隻是些無聊的情話,其實是被師兄用道術打亂了順序,如果重新排列,就會得到新的內容。

看來師兄在進入蓮家之前,就料到也許會遇到不測,所以寫了這些文字,利用蓮家的手交給我們。

“這確實是我師兄的筆跡。”我將帛書收起,“開門見山地說吧,你們想讓我們做什麼?”

菡姨答道:“隻要你們殺死蓮瑤之子楊戩,我們就把申公豹放回昆侖。”

我哼笑一聲。“這是你們和朝聖天串通,鏟除昆侖的詭計。”

菡姨微笑。“朝聖天向我們提出交易,說隻要我們將昆侖引入鍾山,就將楊戩送還蓮家,我們何嚐不知道這是個騙局?無論楊戩在哪裏,隻要那個魂術師還活著,就能把他與蓮瑤的靈魂連在一起,那樣一來,我們還是無法放手攻打朝聖天,奪回寶蓮燈。”

她說著緩緩走過我身邊。“但是我們蓮家也不是傻子,不會中她的圈套。於是我們決定將計就計,看似是脅迫你們昆侖,其實是合作。”

我側過臉望著她。

她繼續說道:“所以蓮家想請你們昆侖攻進鍾山,先殺死魂術師解除靈魂鎖,再殺死楊戩,這樣一來蓮瑤就不會死,而朝聖天也就失去了蓮家的把柄。我們將趁此機會殺進朝聖天,奪回蓮瑤和寶蓮燈。至於申公豹,自然也會還給你們。”

我輕蔑一笑。“這不是交易,這是利用。”

“這是交易。”菡姨說,“因為朝聖天也是你們的敵人。”

“你又怎麼知道,我們昆侖能打敗鍾山的魂術師們?”

“因為他們隻是不值得殺的垃圾。”菡姨彎起嘴角。“如果不是為了大計,蓮家半個時辰就能把那裏的三萬妖人化為灰燼。”

我沉默片刻,低聲道:“我不能拖累那些無辜的孩子,更不能殺害無辜的人。”

菡姨凝望我片刻,輕輕將手放到我的肩膀上。

“白鶴,不要再猶豫了。”她的口氣變得溫和,像安慰小孩子一樣對我說:“楊戩是無辜的,昆侖的孩子們是無辜的,難道申公豹不是無辜的麼?成千上萬的凡人不是無辜的麼?”

我聞言心中一顫,不由垂下眼簾,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我回華山等你的好消息。”菡姨將手從我肩旁放下,“白鶴,你已經踏進了宿命的泥淖,不要再想回頭了。”

菡姨走後,我獨自坐在榻上,試圖解開師兄附在帛書上的道術,但到最後依然徒勞一場。

我默默歎息,沉思片刻,起身取下掛在牆上的玉如意,又用包裹包了些幹糧背到肩上,吹熄油燈走出屋外。

既然不能拖累那些孩子,那麼這一切,就由我一個人來承受。

路過涓的寢室時,我停下腳步。屋裏沒有熄燈,透過窗欞,我看到涓趴在桌幾上甜甜睡著,桌上放著一冊半開的簡書。我淡笑著歎了口氣,悄悄推開門走進去,取了一條薄褥,輕輕蓋在她的肩膀上。

我走出屋外,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回頭一看,隻見薑尚正一臉氣悶地看著我。

“你去哪?”

我掙開他的手,冷冷道:“與你無關。回去睡覺吧,明天不是還要和我比試麼?”

“騙什麼人。”他瞥著嘴說,“是要去鍾山吧,你和那老婆婆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我一愣,驚訝道:“你竟敢偷聽我說話?”

他皺著眉頭,撓撓頭說:“我撒尿時不小心聽到的。”

“我告訴你。”我惡狠狠地盯著他,點著他的胸口說,“你要是敢告訴涓他們一個字,我保證會殺了你。”

“晚了。”他指了指身後,“我已經告訴他們了。”

我向他身後一看,隻見天化、韋護、四不像從陰影中走了出來,神情各異地看著我。

“大姐頭,你也太不厚道了。”韋護抱著胳膊,責備我道:“這麼有趣的事,怎麼能自己獨享呢?”

“是啊!師姐!”四不像渾身抖著,大聲叫道:“不管敵人是誰!我都會幫你痛扁他們的!我絕對不會告訴你我現在很害怕的!”

我驚呆地望著他們,半晌才回過神,怒吼道:“傻瓜!什麼有趣不有趣,痛扁不痛扁的!你們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幫我?都給我回去睡覺!”

“我們知道解釋起來需要很長時間。”天化莞爾,“所以,我們決定先不聽師姐解釋了。”

“是啊。”薑尚瞥嘴道,“管他什麼理由,等辦完了事再說吧。”

我沉吟片刻,依然拒絕道:“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帶上你們,我不是去打架,而是去殺人的。都死了心回去睡覺吧。”

薑尚漠然道:“殺那個叫楊戩家夥?”

我沒回答。

“那家夥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嗎?”

“他是個無辜的人。”我麵無表情地說,“但如果不殺了他,作為人質的大師兄就會死。”

薑尚皺眉撓撓頭,忽然想到了什麼事情,伸手道:“把老婆婆給你的那個東西拿來看看。”

我掏出帛書遞給他。“這是大師兄寫的,似乎隱藏著什麼東西,不過我解不開上麵的封印。”

薑尚展開帛書看了一會,大叫道:“什麼封印不封印的,這不是‘寫字遊戲’嘛?”

我不解道:“什麼寫字遊戲?”

“我和老豹小時候曾經玩過一個遊戲,就是在絲帛上以某種圖案寫一段話,然後在別的空白地方亂寫些別的字,然後讓對方找那段話,找不出來的人就要把半份晚飯奉獻出來。當時我輸了,晚飯沒有吃飽,所以當時他寫的圖形我現在還記得,和這張絲帛上的一模一樣。”

我強壓著驚喜,漠然道:“想不到你腦袋還有記事的時候。看看他寫了些什麼?”

薑尚緩緩讀道:“不必管我……我會自己逃出去。”

我聽了一愣。

“他說會自己逃出去。”薑尚握起帛書,臉上露出會意的笑。“也就是說,讓咱們放手去幹。”

四不像不解道:“怎麼放手幹?”

“反正老豹會自己逃出來,而那個叫楊戩的家夥既不能殺,也不能留在鍾山。既然如此,”薑尚將帛書攥成粉末,囂張地笑道:“把他帶回昆侖不就行了。”

我一愣,驚喊道:“你瘋了?把蓮家的人帶回昆侖?”

“那又怎麼樣?”薑尚微笑,“他和當時的咱們一樣,都是無家可歸的人。”

我心中一顫,沉吟片刻,猶豫道:“可是,萬一大師兄逃不出來怎麼辦?”

“不可能。”薑尚將帛書攥成粉末,滿臉信任地說,“那家夥是個說到做到的男人,一定能活著逃出來。”

我呆望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下你沒什麼顧慮了吧?”薑尚用大拇指指著自己,“我們不是跟你去殺人的,而是跟你去救人的。”

韋護把上衣一脫,振臂大喊道:“把那些家夥狠狠痛扁一頓!!”

四不像哇哇大叫,天化也彎起嘴角。

“雖然不知道那個朝聖天是什麼東西。”薑尚囂張地咧嘴笑著,將拳頭捏得劈啪作響。“不過總算可以痛痛塊塊地幹上一仗了。”

我呆呆凝望著他們,一股熱流暖暖從心頭湧上。

“怎麼樣,白鶴?”薑尚朝我伸出拳頭,笑道:“一起大幹一場吧?”

我沉吟良久,輕輕歎了口氣。

“好吧,我就勉強同意你們。不過……”我又變回凶神惡煞的麵孔,狠狠朝他們一指。“如果你們敢拖我後腿,我一定會把你們統統殺掉。”

四人一齊歡呼道沒問題。

“好吧。”我微笑著一擼右臂的袍袖,太極的光芒驟然迸散。“鏟平鍾山!把那個叫楊戩的小子帶回來!”

夜空下爆發出一陣洪亮的呐喊。

我們五人連夜下山,趕了一夜的山路,終於走出了昆侖的九重巒障。

朝陽初升的時候,我眺望著模糊在緋紅晨霧中的鍾山,對他們說:“那就是鍾山了,照這個速度走下去,傍晚差不多就能抵達山腳。”

四不像叫苦道:“還要走那麼久啊……”

“我說,大姐頭,”韋護問道,“把涓一個人留在昆侖,不要緊麼?”

“至少比帶著她安全。”

“萬一她追過來怎麼辦?”

我冷冷道:“那就把她趕回去。”

眾人默不作聲,隻有薑尚在旁邊一臉無謂地大口啃著幹糧。

我們走了整整一天,終於在夜幕降臨的時候趕到了鍾山。如今的鍾山已不同於昔日,再也沒有茂盛蔥蘢的景象,滿目都是枯黑的樹木,哀鳴的夜鴉,鬼魅般蜿蜒在山間的羊腸小道,以及籠罩在這一切上方的血紅天穹。

韋護驚訝道:“怎麼回事?鍾山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這裏是朝聖天的魂術師盤踞的地方,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把鍾山搞得陰氣沉沉,寸草不生。”我扔下行囊,又把玉如意掛在腰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準備好了就上山吧。”

我們剛要踏上山路,遠處忽然傳來模糊的呼喊聲,我回過頭,隻見原野上一個人影正向我們疾奔而來。

四不像大驚道:“什麼東西?怎麼跑得這麼快?”

“難道是敵人?”韋護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脫掉上衣,振臂道:“來吧!和我堂堂正正地較量一番!”

天化輕輕把莫邪推出劍鞘一寸。

薑尚眺望了一番,大呼道:“那不是涓和禿頭男嘛?”

我大驚,凝神一看,驚訝得幾乎合不上嘴。隻見涓正趴在飛奔的亢金龍背上,不停地大叫著“姐姐”。

韋護大驚道:“那家夥不是格鬥家嗎?怎麼跑得比馬還快??”

不肖半刻,亢金龍便跑到了我們麵前,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著,涓一連說了幾十個謝謝,亢金龍一個勁擺手,半天喘不出一個字來。

薑尚猛拍亢金龍的肩膀,又驚奇又興奮地大叫道:“亢禿!你太厲害啦!一路從昆侖跑過來的嗎??”

亢金龍喘息了半天,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涓姑娘……下午才起床……我……兩個時辰……跑過……來的……”

涓連忙讓他不要說晚起床的事,然後轉頭朝我們氣憤道:“姐姐你們也太過分了吧?怎麼趁我睡覺的時候跑下山了?”

韋護大笑道:“因為怎麼喊你都喊不醒,所以我們就先走了。”

涓聽了臉變得通紅,窘窘地說:“我睡覺是很熟啦……”接著又氣憤道:“不過!這個不能算理由吧?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是累贅,所以不帶我?”

我冷冷看著他。

“當然不是,涓。”天化無奈地笑著說,“師姐是因為……”

“沒錯,你的確是累贅。”我打斷天化,漠然看了涓一眼,轉身向山路走去。“所以我不會帶上你,讓那個變態背你回去吧。”

涓懇求道:“可是,姐姐,我已經不是四年前的我了,我不會拖你後腿了,你看,我……”

“在我看來,你和四年前沒什麼兩樣。”我頭也不回地說,“別廢話了,我不會帶累贅。趕快給我回去。”

涓愣了片刻,委屈地低下頭,淚水在眼眶裏打起轉。天化安慰地把手放到她肩膀上,沒再說什麼。

四不像低聲對涓說:“涓,你還是回去吧,這裏真的太危險,雖然我不會告訴你,但是連我都很害怕。”

“是啊,畢竟你是個小女孩。”韋護也勸她道,“大姐頭也是為你好,別跟她別扭了。”

涓沒說話,眼淚啪啦啪啦掉下來。

我見狀不由心軟,想改變主意,但始終沒有開口,冷冷催促道:“男人們,別慢吞吞的,快點跟上。”

薑尚沉吟片刻,慢慢抬起頭。

“喂,白鶴。”他叫住我,指著涓說,“為什麼不帶涓一起?她現在已經很強了。”

“強?”我回過頭,冷冷問道,“她哪裏強?”

“你看看亢禿就行了。”他一把將亢金龍拉過來,“這家夥隻用兩個時辰就能從昆侖跑到這裏,你能嗎?”

我聽了臉色陰沉下來,四不像嚇得抖成一團。

“這家夥可是涓召喚出來的。”他摟著亢金龍的肩膀,瞥著嘴說:“你能召喚出這家夥嗎?”

涓呆呆看著薑尚,沾著眼淚的嘴角彎起。

韋護哈哈大笑道:“大姐頭當然不能啦!”

我一拳把他打翻在地,陰沉道:“別說沒有意義的話,萬一她真的遇到危險怎麼辦?”

“這個不是早就說過了嗎?”薑尚捏著拳頭說道,“到時候我來保護她不就行了。”

“你?”我不屑地哼了一聲,“你根本不知道朝聖天有多少厲害人物,吹什麼沒譜的牛。”

“就算有再厲害的家夥又怎麼樣?”薑尚用大拇指指著自己,囂張而自信地笑道:“我可是要成為‘太極之巔’的男人!”

我聞言一怔。天化三人一臉欣笑。

涓感激地朝薑尚莞爾,然後轉過頭懇求地望著我。

我沉默片刻,歎了口氣,冷冷對薑尚說:“好吧,那就讓她跟著你,你來保護她。”

韋護和四不像一聽,立刻興奮得歐歐叫好,天化如釋重負地笑笑。涓也破涕為笑,擦著眼淚說謝謝姐姐。

“不用謝我。”我麵無表情地看了看薑尚。“要謝的話,就去謝你的‘太極之巔’吧。”

涓點點頭,拉著半死不活的亢金龍一起向薑尚道謝,薑尚摸著後腦勺,傻笑道:“謝什麼啊?我隻不過是說了一堆實話嘛。”

我笑笑,轉過頭望著前方,大聲說道:“沒時間閑聊了,準備好了就上山!”

眾人點頭。薑尚囂張地笑,把拳頭捏得劈啪作響。

“終於可以大幹一場了。”

我凝望著前方漆黑的山路,沉吟片刻,緩緩歎息,接著堅定地睜開雙眼。

“上吧!一口氣殺進去!”

眾人齊聲高喊,沿著漆黑的道路向山上衝去。

我們一行人跑了片刻,隻見前方一塊龐大的岩石擋住了去路,那岩石至少有十丈高,遠遠看去就像一座矮丘,一條巨大的金蛇浮雕在上麵蜿蜒盤旋。

四不像驚問道:“那塊大石頭是什麼?”

“是朝聖天的神碑,再往前就是神的地盤了。”我邊跑邊對眾人說,“這塊石頭上沒有任何神力,不必管它,繞過去繼續趕路。”

“白鶴——!閃開——!!”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大喝,我下意識地一閃身,接著一道金光從身邊飛掠而過。我向前一看,隻見薑尚正高高揮起金光灼目的拳頭,向神碑一躍而去。

“什麼神碑!什麼神!!什麼朝聖天!!”他大喊著將拳頭朝神碑上的金蛇狠狠砸下,“把擋在昆侖麵前的混蛋——!!統統地轟飛出去!!”

金色的光芒瞬間崩散,震天動地的巨響聲中,一道旭日般光柱衝天而起,向蒼穹直衝而去。

我驚愕地抬頭仰望,隻見深重而絕望的漫天陰霾,在那一瞬間化為了曙氣般燦爛的天光。

菡芝——黎明

我和戴漓在靜謐的山路上默默走著,遠方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我回過頭,隻見一道光柱在鍾山的上空炸散,昏沉暗淡的天地刹那被破曉的曙光籠罩。

戴漓見狀大驚失色道:“剛才那道光柱是什麼?莫非是朝聖天又有所行動?”

“不會。”我望著依然在天邊閃爍的光芒,淡淡微笑。“這種衝破混沌與黑暗的黎明之光,朝聖天的人是創造不出的。”

“那個方向是鍾山的方向……”戴漓驚訝道,“莫非是……昆侖人做的?”

“可能是。”我轉過頭,繼續朝前方走去。“不要再耽誤時間了,我們不在華山,蓮家說不準會發生什麼事情。”

戴漓點點頭,一邊望著天邊漸漸消失的曙光,一邊跟了上來。

“真是奇怪啊,菡姨。”她邊走邊自嘲地笑,“看到那束光的時候,我有種奇怪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就像……”

“就像希望。”我莞爾,“就像‘太極之巔’,再一次出現在了眼前。”

她點點頭。“是啊,真的是很奇怪的感覺。”

“沒有什麼奇怪的,戴漓。”我仰望天空。“因為你和我的心中,一直是這樣希望著。”

戴漓會意地彎起嘴角。笑容在天光的映耀下,顯得如是燦爛。

我走在四合的暮色之中,遙望遠方漸漸沉落的夕陽,淡淡微笑。

看到了嗎,洪鈞?

你可能,不再是世間唯一的“太極之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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