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曉抬頭看看細溜溜的竹竿頂,覺得這個難題不大好解決。
還是爺爺有辦法。爺爺建議不妨把門框當旗杆,門框上安滑輪就簡單得多了。爺爺從他的書房裏找出一大塊包裝電器用的泡沫塑料,用眼睛稍稍比量了一下,拿刀子三削兩削,又拿鑿子三鑿兩鑿,很快做成個“泡沫塑料滑輪”。然後他用強力膠把“滑輪”粘到了門框最高處,退後一步看看,搓搓手,滿意地說:“行,能用。拴繩子吧。”
繩子也不是什麼好繩子,是捆紮東西用的塑料包裝繩。國旗家裏更不可能有,肖曉拿了奶奶的一條新枕巾臨時做替身。
一切準備就緒,肖曉把在廚房裏乒乒乓乓剁著肉的奶奶拉出來。他指揮兩個老人說:“爺爺當我的護旗手。奶奶代替錄音機奏樂。”
奶奶問:“怎麼奏?”
“用嘴巴哼唄。”
“哼什麼樂呢?”
肖曉覺得奶奶太笨了:“哼國歌啊!升國旗的時候還能哼別的什麼嗎?”
奶奶就嘀咕一句:“可不敢保證哼得準。”
肖曉嚴肅地說:“你必須哼得準。”
奶奶馬上挺一挺胸,想把彎了的背盡量直起來,以便完成這一重大任務。
肖曉開始布置過程的細節:“我們學校旗杆的長度大約是門框的五倍。奶奶每奏一句樂,我就拉一把繩子,隻拉明天的五分之一長度。爭取在奶奶奏完音樂的同時,我把枕巾拉到門框頂頭。”
奶奶又發表一個看法:“這怕是不容易,哪裏有那麼巧?”
爺爺替孫子回答:“所以才要準備呀,要配合呀。”
肖曉很滿意爺爺的聰明,表揚說:“男人的智力跟女人就是不一樣。”
奶奶不服氣:“可你們班上學習成績最好的都是女孩子!”
肖曉擺擺手,表示不屑於就這個問題再討論下去。他拉著爺爺一直往後退了十步,曲裏拐彎直退到了奶奶臥室的最裏頭。而後他腰背挺直作肅立狀,胳膊朝前彎曲,小臂和手掌平舉,掌心和臂彎裏托著那條折疊成長方形的枕巾,又回頭示意爺爺擺出紅領巾行隊禮的造型。一切就緒之後,他模仿體育老師的氣勢,突然大吼一聲:“出旗!”
沒有音樂,也沒有鼓號,但是音樂和鼓號都在肖曉心裏。他屏息靜氣,挺胸收腹,手托枕巾卻走得步態昂揚,從臥室最裏頭繞著床欄一直走到拴繩子的門框下。爺爺不敢怠慢,邊行隊禮邊跟著孫子一步不落。爺孫倆在門框下嚴肅地站著,奶奶便張大了嘴巴看得一眼不眨。肖曉站定之後,心裏回想了一遍平日學校裏升旗的程序,小聲對自己解釋:“介紹升旗手省略。”跟著又扯了嗓子吼道:“升旗敬禮!”
“升旗敬禮”的口令報出之後,應該是旗手往繩子上拴國旗。也不知道是枕巾太厚了還是塑料繩太軟了,總之肖曉手忙腳亂地折騰了好一會兒,還是爺爺從旁邊伸手幫忙,才把枕巾展開拴妥。
接下來肖曉吼出的口令是:“奏國歌!”
命令出口,卻久久不見動靜。肖曉回頭催促奶奶:“該你了!”
奶奶慌慌張張說:“是嗎?我都看傻了。”
奶奶用勁咳一聲,清理嗓子。奶奶的嗓子本來不算壞,年輕的時候據說在台上領唱過“一條大河波浪寬”的,不巧的是前不久剛去醫院拔了兩顆牙,假牙沒來得及裝上,一開口就“噝噝”地漏風。奶奶問肖曉:“牙漏風沒關係吧?”
爺爺搶著說:“又不是卡拉OK比賽。”
奶奶還是不大自信,試探地開了個頭:“起來--”
肖曉說:“慢了。”
奶奶又開一次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