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澤熙的嘴唇錠放出一個漂亮微笑,道:“除非我死。”
冉景騰捏緊了拳頭,低吼一聲:“你信不信現在我就殺了你?”
安澤熙滿不在乎,依舊嬉皮笑臉地握住冉景騰緊握的拳頭道:“你不能殺我,因為我死了,不但你會死,就連良妃的命也保不住,你需要一個周詳的計劃,經過部署之後才可以行動,而不是這麼草率,否則,得不償失,也許你不在乎你的命,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放任良妃跟著一起陪葬。”
冉景騰憤怒地一掌擊在安澤熙的胸前,安澤熙承受不住這股勁道,跌倒在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冉景騰拔出腰間的軟劍,直指他的咽喉。
“若不是有藥性控製,其實你早就想殺我了吧,好啊!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你若想早點結束我的生命,那就動手吧,這樣,你可以早點下去陪我,然後你我生生世世都可以不分離。”安澤熙緩緩閉起眼睛:“能夠死在我小騰劍下,我死而無憾,動手吧,小騰……”
這時,一直守在殿外的莫公公衝了進來,攔住盛怒仲的冉景騰,叫道:“至寧侯爺,你這是謀逆犯上,王上對你怎樣你是知道的,你怎麼能這樣對他?你可知道你在平陽坡出事,王上不顧自己的暗衛將所有暗衛派出去救你,王上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他真的將命不久矣,這些日子來,你知道他撐得有多辛苦,他就盼著你回來,可是……可是,你怎麼都不回來……他真的沒有多少時日可以等下去了,你知道他喜歡說笑,什麼事情他都拿來說笑,你你不能這樣對他的,你不能這樣對他的……”莫公公放聲哭喊著。
“清德,你想把那些老匹夫都哭來嗎?”安澤熙阻止莫公公,示意莫清德扶自己起身。
眨眼的工夫,幾條猶若鬼影一般的人出現,將冉景騰圍住。
冉景騰冷眼看著這幾個暗衛,手中的劍握得更緊。暗衛是霧麒虎國一直存在的,為保護安澤家江山不敗,而訓練出身手敏捷功夫了得的暗衛。這也是那幾個老匹夫一時半會兒尚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
安澤熙在莫清德的攙扶下,坐回榻上,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們都忘了孤王跟你們說什麼了?他是替安澤家保江山的恩人,你們都下去……”
幾個身影不動。
安澤熙動怒:“我都說下去……”
幾條人影隻在眨眼之間便消失在大殿上,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我知道,其實你隻要報完仇,不是要離開我,就是要殺了我,我之所以做這麼多,就是要讓你恨我,若是恨,能讓你惦著我一輩子,我倒寧願讓你恨……”他說著便又重重地咳嗽起來,吐一口鮮血。
冉景騰難以置信地看著安澤熙,安澤熙蒼白的臉上毫無一絲血色,卻一直看著他微笑:“你走吧,早些回府休息吧,今晚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明日一戰,你要萬事小心……”
冉景騰收回劍,冷冷地道:“我會等著你到死的那一天。”他帶著滿身的怒氣離開了淩玉殿,也是唯一一個不是在初六清晨才離開的夜晚。
安澤熙看著麵前棋盒裏的黑白棋,一顆一顆撿起,然後緊緊地握在掌心,冰涼一片,但是依然在感受著屬於小騰留下的餘溫。
他是早就瘋了,一個瘋了的人還有什麼理智可言?
“小騰,你還要替我守著戟兒長大,看著他登基成為新的王……”
倪涫涫剛要就寢,莫公公便急匆匆地前來,說是王上病重,想要見她。
她顧不得裝扮是否得體,披了一件外衣就匆匆趕往淩玉殿。到了淩玉殿,她看到安澤熙躺在正中央的榻上,麵色蒼白,十分虛弱。
安澤熙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睜開眼,見到倪涫涫,扯了一絲微笑:“愛妃,你來了……來,過來,到這邊來,陪孤王聊一聊。”安澤熙半支起身體,依在榻上,指著身側衝倪涫涫招了招手。
“謝王上。”倪涫涫行了大禮。
“孤王不是說過,隻有孤王和愛妃兩個人的時候,不必拘禮的。”安澤熙溫柔地笑著:“不知道為何,有愛妃在身邊,孤王就覺得好安心……”
“賞月宴上,王上龍體盛安,何以突然……”倪涫涫在一旁坐下。她知道冉景騰剛走沒有多久,她不免有些擔心,究竟發生了何事。
“沒事,隻是想見見你,聽你說說話。”安澤熙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她不再像一開始一樣下意識地收回手,因為這樣的寵溺不帶有一絲男女之情。
安澤熙對於自己說過的話倒是一言九鼎,說到做到。這十幾日來,幾乎每晚都是在沁心宮過夜,同屋簷下,卻不同床。起初,他睡在貴妃榻上,而她則睡在床上。她多番勸言,他是王上,她是他的嬪妃,她擔憂他的龍體欠安,無論怎樣,理應是她睡榻上,他睡床上。
可是他卻戲言:“要孤王睡床上,可以,但愛妃得陪孤王一起睡。”無論他的眼神與肢體的語言,都表示十萬分的願意與她同床共枕。一想到與他同床共枕,她便二話不說,乖乖地掀蓋被子,躺在床上。
這十日間,安澤熙與她曾經見到的那個最愛酒池肉林的麒虎王完全兩樣。他十分孩子氣,有時候回很無賴,比如明明有別的沒人喂他吃東西,喝美酒,他卻喜歡將她召喚去,要她學其她美人一樣以唇哺喂;比如在玉池宮沐浴的時候,明明與別的美人嬉水十分開心,卻要將她拉過去陪聊,若是有些場麵叫人看到臉紅心跳,他會調侃她:“愛妃臉皮變薄了,以前看到孤王全裸的時候,可是麵不改色心不跳啊。”總而言之,越是看到她正經嚴肅的時候,他越是喜歡逗她開心。
但是,這樣的安澤熙也有脆弱的時候。好些個夜晚,隔著幔帳,她一聽到他咳嗽的聲音,便會起床去看他,他會說沒事,然後再咳嗽的時候,會很小心,不驚擾著她,然後伴著低低的咳嗽聲,慢慢入眠,到天明。
在她強硬的堅持下,才換成了他睡床上,她睡榻上。她也不明白安澤熙為何會這樣特別對待她,更長時間的時候,他都會輕撫她的長發,對著她發呆。她自知自己並非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容貌,並不值得一個男人這樣去關注,所以她並不能理解他為何會有會有的舉動。而安澤熙就像看穿了她的心事一般,會微笑著說:“你這隻小烏鴉,真是招人喜歡。”他的意思是說愛屋及烏,因為冉景騰,所以才會對她特別對待。
安澤熙突然猛烈地咳了起來,將倪涫涫的思緒拉回,她連忙將帕子遞上。這一次,帕子上全是鮮血。
倪涫涫嚇得聲音都變了調:“王上……之前在賞花月宴上,都是好好的,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安澤熙按住她的手,笑道:“愛妃,不用著急,沒事的。這事情早一天晚一天終究是要來的,晨穆說我還有好幾個月的時日,也就是說我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不必擔憂。我這個病是我們安澤家族的遺傳,安澤家的人都不長命,子嗣少,不是小時候夭折,就是一夜突然暴斃,要麼就是遭人害,或者像堂兄那樣,卑父王手刃。到了我這一代,也隻有戟兒一個孩子,也許這是報應,我們安澤家的人戾氣太盛,所以老天在懲罰我們安澤家。”
安澤熙沒有自稱孤王,而是用‘我’自稱,倪涫涫有些微鄂。
安澤熙像是會讀心術一樣,淡淡而笑:“孤王、孤王,一直以來隻有我一個人,所以我這個王上是孤獨的,你不知道我有多討厭這個稱呼,就是這樣我一直不停地念著叫著說著,所以我身邊連一個愛人都沒有,注定孤獨到死。”
“王上,您的妃嬪們都深愛著您。”倪涫涫道。
“嗬嗬。你錯了,她們不愛我,她們愛的是坐在我屁股下的那把椅子。”安澤熙淺笑。
倪涫涫哭笑不得:“就算您不是王上,隻是個尋常百姓,也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您。”多日相處,安澤熙的風趣、溫柔與冉景騰的冷漠是迥然不同的,他對待每一位妃嬪不偏不倚,也絕不會對哪兒女人有重話,這樣的男人,其實是最討女人愛的。
安澤熙笑了笑說:“你要的答案,我已經要來了。”
她看著安澤熙一副慘白的模樣,疑惑:“什麼?”
安澤熙道:“賭他心中可有你。”
倪涫涫垂下臉,沉默不說話。
安澤熙接著說:“你知道嗎?方才他為了你,來找過我,問我究竟要怎麼樣才肯放了你。我說,除非我死,他便抽出了身上的軟劍,直指我咽喉……”
倪涫涫臉上的血色頓時退了去,雙手緊緊握著衣裙,立即跪在榻前,顫著聲音道:“王上……至寧侯爺,他……應是喝多了,請王上千萬莫怪罪於他……”
“我要怪罪於他,你說這會兒這宮裏還會這麼安靜嗎?他為了你,甚至連死都不怕,還意圖某亂犯上,要一劍殺了我。他都不會想清楚,我若就這麼死了,他也會命不久矣……嗬嗬,原來小騰也會喜歡人……嗬嗬……”安澤熙笑了很久,才發現倪涫涫還跪著:“快起來吧,我想休息一會兒,你就陪著我,哪兒也不要去。”
“是的,王上……”倪涫涫點點頭,看著安澤熙虛弱地合上了眼,漸漸傳來平穩的呼吸聲。
她凝望著殿內嫋嫋的輕煙,心中不由得一陣收縮。她真的沒有想到,他竟然會為了她,想殺了安澤熙。得知這樣的答案,她就是老死在宮裏,這一生也值得了。
安澤熙這一次hi真正病倒了,連著好幾個日子都無法起床,倪涫涫一直守在他的身邊,陪著他說說話。安澤熙毫不介意,命她將一道道的聖旨念給他聽,後來又命她代批奏折。
倪涫涫一直拒絕,女子不可參與朝政。
安澤熙可憐兮兮地說:“難道愛妃忍心看著孤王躺著批閱奏折嗎?”
除了這些奏折,每日都會有暗衛向他彙報情況。
這樣倪涫涫才知曉,賞月夜宴後的第二天,霧麒虎城中發生天翻地覆的大事的前因後果。丞相崔宇和太守楊欲等人,帶著幾萬精兵一路向皇宮來,準備逼宮。然而在尚未到達宮門前,冉景騰帶著人馬攔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