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舊事舊人(1 / 2)

“今天才聽到你爸過世的消息,節哀啊。”

盛夏的望海,哪怕是日垂天幕,黃昏漸起時分,海岸邊的海風都無比燥熱,在海裏嬉戲打鬧的情侶和縱享天倫之樂的人們覺得涼快。可陳庭漢坐在離海幾十米的岸邊,鵝卵石小路旁的大排檔裏,碳火升騰,水汽積鬱,悶得他額頭直淌汗水。

他邊忙活手裏的烤串,眼睛小心翼翼地瞥向餐桌對麵的女性,嘴裏也沒停,道:“好些年沒見,不了解情況,在這種時候沒頭沒腦地約你出來,你不要見怪啊。”

大排檔顯然開了有些年頭,廚房和餐桌之間沒有隔斷,經年累月的油煙熏得牆體發黑,有些地方又被海風裹挾的水汽弄的潮濕又黏膩,人均一百多塊錢的小店,卻入座了一個從外貌打扮來看絕不屬於這裏的女性。

女子輕輕短短地打了個嗬欠,眼裏流漾著幾分慵懶的倦意。

一席如墨的黑衣滿溢而出的是喪是孝,是淒冷意,裹的嚴實,卻也未遮住臉,天生的瓜子臉,俊俏深邃,肌白勝雪,妝容極淡薄,薄暮橙光下,僅能看清她的唇上抹了淡淡的潤色。

雖然她的眼眸像幼貓小憩時的慵懶,卻難掩其下的銳利,雙足裹在黑襪裏,不見肌底,旁人若是見到,隻得猜測其的姣白軟嫩,而往上,這身服唯一裸露出來的小腿圓潤筆挺,竟是飽含著隱約可見的勁力。

她並不像看上去的那麼柔弱,也沒那麼矯情。來都來了,該吃吃,該喝喝,一點也不含糊:“你看我,有顯得很傷心嗎?”

相比她的滿身華貴,陳庭漢就顯得與這裏契合的多,塑料人字拖、廉價牛仔褲,有些不合身的寬大襯衫,明明是燥熱的時節,卻胡亂披著一件洗的發白的外套,抓著烤串,滿手油膩,胡吃海塞。

其實這二人組進店的時候,就有旁邊桌的客人暗暗奇怪,這窮小子是給這姑娘灌了多少斤迷魂藥,才讓她同意和他搭夥進這兒吃飯。

看陳庭漢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樣子,實在也不像靠臉吃飯的主。

其他人當然看不見,也想不到這種邋遢偽裝下,陳庭漢是個什麼樣的人,有多麼清澈的眼睛,他眨了眨眼,道:“看著不像傷心欲絕,感覺你嘴都要咧成一朵花兒了。”

“那是當然了。”她翻了個嫵媚的白眼,身子前傾,稍稍靠近了些,在曖昧的距離用輕巧的聲音道:“因為王凱就是我殺的呀,殺人凶手在被害者的葬禮上,還得假情假意擠出幾滴眼淚,很累的,多虧你把我叫出來,老同學見麵,讓我開心了不少。”

突如其來的瘋狂發言讓陳庭漢渾身一震,明亮的眼睛慢慢眯了起來,注視著她。

她臉的嬌柔似花含露,流露出妖豔卻腐化的危險氣息。

似乎是受不了這樣無聊的僵持,她開口道:“我們多久沒見了?”

陳庭漢認真思考了一下,道:“你大我一屆,從高三畢業算起,有十五年了。”

她抿嘴一笑,道:“說什麼呢,你用一年時間飛快進步,隨我之後進了同一所大學嗎?還有那三年呢,就算我們都畢了業,後麵幾年還偶爾會聚一聚,你都忘啦?”

陳庭漢放下吃空的簽子,終於擦掉手上的油汙,噙著莫名的笑意,道:“因為我不確定高中畢業以後見到的你,還是不是王衿伶。

如果認真算,上次見應該是三年前,三年加三個月零五天。”

王衿伶嗔怒又夾雜著些欣喜,道:“記得這麼清楚,這五年打電話你又不接,接了又不說話,說話就是沒空,你是不是討厭我啊?”

“怎麼會呢,還記得不管是高中還是大學,你都是世界的中心,誰都是圍著你轉的,我這不是看你忙嘛,還有點自卑,追你的人那麼多,哪裏輪得到我。”陳庭漢靦腆的笑著,道。

王衿伶挪動椅子,坐的更近了一些,如若柔荑的手探了過來,撩開陳庭漢雜草一樣的頭發,肆意揉捏著耳垂,道:“和你認識到現在,不過是十五六年,才三十好幾的年紀,皮膚皺了,頭發白了,不知道跟誰慪氣,隻有眼神跟以前一樣,一點沒有變……

你有沒有想過,當年在我身邊的蒼蠅那麼點,有誰是我親自打電話去追,去問的?”

陳庭漢把椅子往後挪,躲出了一點距離,道:“受寵若驚了,我到這歲數,還是個無業遊民,哪有那膽子哦。”

要不怎麼說,王衿伶是世界的中心,這其中意味,許多是玩笑似的奉承,但誰都不得不承認,她絕對會吸引他人的目光,引走注意。

她對陳庭漢強硬出擊,表現親密,都還可以理解,說不定這邋遢的漢子有什麼過人之處,可他竟然躲開了,還表現出敬而遠之的冷淡,這讓店裏關注這邊的一些男同胞咬牙切齒,恨不得衝上來取而代之。

隻有王衿伶知道,她剛剛撫摸過的耳垂有些溫度,如果掀開這頭雜草似的頭發,應該能看到那軟肉通紅。

她揶揄地道:“熱的話,不如把外套脫了?”

陳庭漢搖了搖頭,並沒有動作,出於某種謹慎的習慣,王衿伶掃了一眼他的外套,並沒發現什麼,暗道多心,他在學生時代就是雷打不動的一件外套,要麼披著,要麼綁在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