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你的表現怎麼樣了。”我說。
兩個孩子接過包裹順勢就頂在頭上,我拿了一個較小的包。就這樣,我們三個人一起沿著黑暗髒亂的路向村裏走去。
“什麼表現?”朱利葉斯提醒我。
“你這學期的考試成績怎麼樣?”朱利葉斯讀一年級的時候考了三次都沒有及格,不過學校最終還是讓他升入了二年級。我真希望從我上次離開之後,他在學習上能更積極、更主動一些。
朱利葉斯沒有回答我,在夜色中我也無法看清他的表情。在一些需要子女幫助種地和操持家務的貧困農民家裏,教育往往不被認可,朱利葉斯很幸運,他得到了這個學習機會。
“你通過考試了嗎?”
矮個男孩說話的時候變得結結巴巴,顯然他扛著包裹走一路並不輕鬆。
“你還在學校嗎?”我問道。
“已經不在了。”朱利葉斯回答道。
聽到這話,我心裏一沉,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小時候,我總是盼著上學去。即使是現在,我還計劃著前往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求學,這種學習的勁頭一直沒放鬆過。
我們在漆黑的路上走著,過去之後還有一小段上坡路。我的心裏有些煩悶,真希望我有魔力使朱利葉斯這樣的孩子有所覺悟。沒有受過良好教育隻能窮困一生,這一點他很快就會明白的。
屋子外麵依舊是那帶刺的籬笆,裏麵的燈光透過窗板的縫隙照了出來。這時,一股清香的雞湯味從屋裏飄了出來,在我鼻尖縈繞,饞得我口水都要流下來了。與母親做的湯相比,那些烤雞肉串簡直一無是處!走近之後,我聽到了屋裏大人們談笑的聲音,時不時也會傳來孩子們咯咯的笑聲,靜靜地回蕩在這夜色裏。
進到院子裏,我看見一輛豐田越野車停在那兒,看樣子弗蘭克一家已經到了。男孩們先把我的行李拿到了屋裏,還沒等我進去,母親就出門迎接我走來了。她的頭上纏了一條粉紅色圍巾,隻是這麼久沒見,臉上多少顯露出一些歲月留下的痕跡。不過這些我都不在乎,我最渴望看到的是她那熟悉的笑容。雖然母親的臉上多了些皺紋,可還是那麼生動燦爛,與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我也並沒有失望。
“媽媽。”話音一落,我就趕緊走上去抱住了母親。
這時父親也走了出來,由於他老愛皺眉頭,眉間便形成了深深的皺紋。他用溫和的眼光看了我一眼,可我並沒有主動跟他握手。因為我知道,我們倆一說話就會吵起來,尤其是現在他知道了我要去美國的事,我就更不能再跟他僵持下去了。比起我上次回來的時候,他的頭發和胡須又有一些變得灰白了,可是他那嚴肅的眼神告訴我,他的脾氣並沒有因此而變得溫和。
“歡迎回家,”母親在我耳邊輕輕地說,這輕柔的話語聽著舒服極了,“感謝上帝一直保佑著你。”
母親穿著有綠葉圖案點綴著的裙子,可我還是看到了她光著的腳趾。上次回來的時候我就跟她說要穿鞋子,要保護自己的腳底板,這樣才不會被鋒利的石頭劃破,我就是深受其害才吸取教訓的。她老是抱怨鞋子會磨腳,可這並不是她不穿鞋的真正原因。其實,她隻是擔心會把鞋子穿舊了,穿出去被人笑話。我都記不得告訴過她多少次了,她需要什麼樣的鞋子,需要多少雙鞋子,我都會買給她,但似乎總是無法打消她內心的顧慮。母親從不讓我給她買任何東西,可父親就不一樣了,他總會列一長串他所需要的物品清單,讓我把東西帶回來見他。
看到我回來,大家很高興,耳邊都是興奮的招呼聲,“Keije!”“Buhooro!”“Buhorogye!”“Agandi!”(魯克加語中表達激動心情的方式,與長時間未謀麵的客人見麵時常用)
一時間,我被大家團團圍住,黑暗中哥哥的孩子和他們的表親都擠到了我跟前,他們緊緊地抱著我,熱情極了,差點把我擠扁了。
“您給我們帶糖果了嗎?”斯蒂芬問我。他是弗蘭克的大兒子,個子很高,說話的時候眼睛忽閃忽閃的,臉上還帶著微笑。
“好像沒帶呀!”說這話的時候,我假裝摸了摸口袋。
斯蒂芬的妹妹莎倫趕緊說:“我們表現得都很好呢。”
“你們都做家務了嗎?”我又問。
“做了。”
“桑德拉,你呢,在學校怎麼樣?”
“叔叔,我通過考試了。”她說話的時候兩眼都往下看,這是烏幹達的習俗,女孩與長輩說話時都得這樣。
聽到他們表現得還不錯,我就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糖來分給了他們。
“謝謝叔叔!”他們高興地對我說著謝謝,沒一會兒我的手就空了,孩子們轉眼就不見了。
這時候,克莉絲汀走過來把手搭在了我的胳膊上。今年年初的時候,她有了第三個孩子邁克爾,之後我們就再沒見過。不過,她看起來還是那麼健康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