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迷霧重重(3 / 3)

馮夢龍一點都不在乎:“粱,你是記者,你應該客觀。我說的和他們說的不一樣。我給你舉個例子,我在路上看到田裏堆滿了芹菜,農民開始割芹菜,不是因為要賣而是因為賣不出去,他們要割掉芹菜種別的東西。去年冬天我在路上還看到另一個地方田邊堆滿了冬瓜,好多已經爛了。你想想看為什麼?因為上一年行情好,於是就有無數人去種,種多了就賣不出去了。你想想看,文明的中國怎麼會讓這種事一再發生?難道讓文化粗淺的農民自己經受市場折磨才能學會種地嗎?那些心地樸實的農民能經受起這種殘酷的市場磨練嗎?為什麼不在農民種田之前,當地的官員就有個統計,進行評估和預測?這些官員心中的‘文明文化’到哪裏去了?”

粱看著阿菁歎了口氣:“這種事怎麼說就怎麼有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一個老外都能想到這些,我們更該反思才是。”說到這裏,粱對馮說,“你也別得意,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我們那麼多社會科學院為什麼就不能推進文明文化的進展呢?這說明很多事情不是張下嘴就能解決的。”

馮夢龍還不想停嘴:“我看到過汶川大地震。那時災區的人多需要錢呢?可是之後的半年股市下降了多少?是不是瘋狂下跌?要知道中國最高領導層都全身心投入救災中去了,可是管理股市的官員和上市公司的老板卻沒有很好地引導股市,我看不到他們專門針對股市的‘文明文化’在哪裏?如果他們集體站出來支持自己的股,股市能下跌得那麼慘嗎?融資的時候一個比一個聲音響,為什麼股市大地震時就一個個都沒聲音了?這時候是最需要良心呐喊的。天哪,好像有一個星期整個大盤還下跌了百分之二十幾,文明複興的中國為什麼不能啟動股市效應讓全國上億的股民通過活躍股市支援地震災區呢?啊,文明複興的中國太需要官員們以‘文明文化’為中心展開工作啦。”

粱和女友一下子都沒了聲音,因為他們也因為08年股市大跌而被套牢,而且他們在汶川大地震時呼喊過“不賣股票”的聲音。可是真正能給股票輸入信心的上市公司的老板們卻沒有幾個喊“我要增持我的股票”……

馮看著兩位不說話,以為他們被打動了,就滔滔不絕起來:“我做過統計,一到暑假,懷孕的女中學生就多起來,有的簡簡單單去和網友約會,等懷了孕就慌了,這種事難道就不能有專門的機構來抓嗎?這好像不是小事吧?

粱記者打斷她說:“得,這些話還是和你那個姓國,叫國什麼的老師去說吧,或者和你們那些答辯的專家去說吧……”

粱記者和馮夢龍一番聊天後,受到了巨大的觸動,他覺得自己不該聽女友的話去做生意,而應該把更多精力拿出來做《黑老大日記》。

於是他又想起了宮民:“我得想辦法找到他,這小子一定能幫我很多……”

此刻的宮民正懷揣著公民的正義感幹著一件大事,他學著重慶人的樣子不斷把一些“敏感”的帖子發到網絡上去……

12.。。。。。。。。。。。。。。。。。。。

2009年7月28日

媒體報道:網絡上有帖子對重慶打黑風暴做“下集預測”。在論壇上發的“預測”很準確,因為一旦某一官員的名字被曬出來,不幾天該官員就會涉案被查。有細心的網友發現,文強的名字也出現在其中??

金泛宛對這個報道印象極其深,他經常想起步行街百人鬥毆事件被人放在網絡上的事。這個事和重慶的“預測”一對照,他就立即心跳得倍兒快。黑官如果能有一個好心髒,那就怪了??

如果金泛宛知道一會兒就有另一個報道要發出來了,他還會馬上心跳加快。

案件的轉換來得太快了,關於焦落的新線索居然又回到了光陽市。所有的幹警聽到這個消息心裏既沉重又生氣。

幹警們生氣的是覺得這個焦落太狡猾了,竟然耍手段騙得警方大批出動。

大家心情沉重是因為焦落這小子心太狠。這小子在光陽時就蹲在銀行不遠處;看到有人提著錢袋子出來,就徑直衝過去,用硬家夥就頂在了那人腰上。搶了錢,他還命令那人閉上眼睛,五分鍾內睜開眼就要吃槍子。他迅速穿越馬路,跑到了第二個路口上正好遇到堵車,他又看見一輛豪華車裏有個人在打電話,手腕上的金表格外顯眼,焦落立即過去拉開車門,然後用硬東西頂在那人肋骨上搶走了金表。那被搶的小子見焦落轉身跑了,就大喊,焦落想也沒想回身就是一槍……

首長心裏更是沉重,因為此地多山,交通線上進行盤查是沒用的,焦落會很快穿山越嶺跑出包圍圈。現在調集大批警力圍堵顯然是來不及的。

最火上澆油的是一則視頻出現了,裏麵竟然是大批警力出動的畫麵。

更讓專案組氣憤的是,視頻的標題和內容竟然是:

“公安弄虛作假,最大惡極的逃犯根本沒有抓到。

“警察出動數千人在中秋市圍捕焦落時,焦落卻在光陽市光天化日之下搶劫開槍。”

安副局長沒和黨親民商量,也沒向公安部的首長彙報,直截了當就命令手下去查視頻的來源。

查也是白查,是一個筆記本電腦通過無線上網卡發的。這個用戶還發過一段視頻,是一段鬧市區百人鬥毆的場麵。

這視頻安副局長太熟悉了,因為就是他命令封殺的。現在這段視頻不好封了,已經轉到了全國各地好多個網站。

安副局長心裏有點不安:“這是誰啊?專案組的大批警力出發的視頻竟然能被他拍到?難道有人想挑開中秋市黑道黑商的黑幕?”

想到這裏,安副局長更加不安:“媒體一定暗中往中秋市派記者了,一定是他們在搞鬼。如果真是記者來調查了,總有一天會把中秋的官場和商場的黑幕捅破的!”

這段片子就是那個叫宮民的哥們兒拍的。

宮民上次義憤填膺想把百人鬥毆的新聞發出去,最後沒發成,沒想到賣給香港老板賣了一個好價。受這個回報的刺激,有正義感又有成就感的宮民就忙開了,張大鼻孔四處嗅,到處尋找更有價值的新聞。

別說,還真給他嗅到了。

他本是盯著那個悍馬飆車案的,他很想知道那個煤老板有什麼新動向。就在這時,他看見在省級公路上一排排軍用大客車開過來。雖然窗戶上都有窗簾,可他還是在縫隙裏看到了全副武裝的武警。

宮民奇怪了:“武警坐客車幹什麼?還這麼多輛?而且是晚上開?”

他就開著車追過去,一直追著看到那些車進了武警招待所。宮民明白了:“看來有大事要發生了!”

他仔細觀察和分析,越想越緊張:“車裏的武警怕是有六七百啊!這麼多部隊住進招待所不尋常啊!不是說逃犯被擊斃到山溝裏了嗎?怎麼還要增兵?難道這裏有什麼特別的新聞?”

宮民就把自己的車藏起來。他忍著蚊子的叮咬,拿著攝像機等著武警招待所裏的動靜。一直等到了第二天的下午,突然有些客車魚貫而出。宮民的攝像機竟然拍到了荷槍實彈的武警排隊上車的鏡頭……

宮民的好奇心把他的攝像水平提高到了專業水平,他在拍攝武警行動的時候,沒忘了讓鏡頭常常掃過報紙上那個“假頭版頭條”……

挨了一晚上的咬,又餓了兩頓,宮民就去找個飯店吃飯。

他尋思著:“這個片子怎麼開發出大價值呢?是把武警的行動和黑社會猖獗聯係在一起,還是把這事和昨天的頭條新聞聯係在一起?”

想來想去沒想出來。於是就回去洗澡補覺。

醒來後對著鏡子一看自己,天哪,他那臉像過敏了一樣,到處是蚊子咬的包。正當他覺得這次偷拍沒有太多價值時,光陽市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搶劫開槍的新聞傳了過來,宮民立即樂開了花,他知道自己一晚上沒白蹲守,又捕捉到了好新聞。為了不讓自己的新聞失效,他趕緊開著車出去,換好了無線網卡後,趕緊把拍攝的視頻放了幾小段在網絡裏,接著又迅速轉發了幾個網站。之後他就滿心期待著:“整條視頻拿出去肯定能賣個好價……”

與此同時,安副局長的手下已經順著視頻拍攝的內容開始尋查。安副局長心裏很惱火:“誰這麼大膽?竟然監視武警的行動?”

安副局長雖然沒有向黨親民和專案組首長彙報這條線索,可是他和市政協副主席金泛宛通了氣。金指示他:“要盡快找到這個到處捅新聞的狗崽,這個人會讓我們中秋市丟盡麵子。任他這麼下去,會讓我們政法公安的工作很被動。”

安曉嘉的手下真能幹,很快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這個宮民貓了這麼長時間,是要尿急的,而且還要留下腳印的。

暴露宮民信息的是煙頭,雖然煙頭被他拿打火機燒了,可是留下的煙灰暴露了他蹲守的地點。

接著,順著煙灰旁邊腳印就查到了他的車輪痕跡。

很快一份關於他的身體特征和汽車特征的報告就出來了,並送到了安副局長的桌子上。金泛宛也在第一時間快速收到了同樣內容的傳真。

安曉嘉指示公安人員去宮民的蹲守點仔細尋找著他的毛發。他說:“一個人每天都要掉幾十根頭發的,他既然蹲守,就有可能有毛發落地。”

毛發真的找到了,於是公安就掌握了嫌疑犯的DNA。隻要有一天抓住嫌疑犯,進行一下DNA比對就可以知道是不是那個狗崽了。一審問就可以順藤摸瓜,摸到背後的指使者及其動機所在了。

在審問方麵,安副局長很有自信。就拿剛才說吧,剛剛有一個公司的員工挪用了公款卻不承認,因為那公司的老板是安的好朋友,為了盡快給朋友一個交代,安副局長親自過問這件事。他帶著兩個手下給那個小子弄了幾個很難受的動作,那小子就全交代了,於是挪用的公款基本上都有了下落。

安副局長辦案並不僅僅用上麵的手段,而喜歡從多角度突破一個案件。在DNA的檢測還在進行時,安的另一批手下已經開始走訪武警招待所周圍的小店:“有沒有看見一輛這樣的車?”

金泛宛親自給安副局長下了第二道命令:“這個狗崽一定要抓出來,暗裏搞我們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放過一個就可能導致千裏之堤毀於蟻穴……”

上級領導一重視,安副局長的辦事效率就上來了。於是一張網一點點向宮民張開了。

金泛宛讓安副局長知道他這麼著急和重視“狗崽”,是他怕這些不利的信息會往網絡裏傳。傳多了就會有人熱議,議論的人多了就會引起北京的關注。

金泛宛語重心長地給安副局長上課:“我們要想福脈長,就不能讓老百姓的眼睛成為北京的監視器……”

安曉嘉剛開始有點不以為然:“現在網上的帖子多了,上麵哪有那麼多人力去關注這些?以前有人八分錢買張郵票寫封匿名信舉報這個那個的,上麵的專案組就下來,後來這種事少了,上麵經不起老百姓這麼折騰啊。”

金泛宛又給安副局長上了一課:“安兄弟啊,你要想在仕途上走得長遠,就不能把問題想得這麼簡單。網絡裏什麼信息都有不假,可是一旦上麵派人來個以假套真,那就麻煩了。”

“怎麼以假套真?”

“這還不容易?把一些情況貼上去,然後引發熱議,老百姓提供的信息細節必然多起來,當一件事的細節多到一定程度時,就沒人相信這是假的啦。我就怕上麵來這一手啊,那樣的話,我們這些人做的事再隱蔽也會被人翻出來曬太陽的……”

聽了這番話,安曉嘉才明白了問題的重要性,他不由得緊張起來:“上麵會弄一個網站搜集老百姓的意見嗎?”

金泛宛一到關鍵點就不往深裏分析了,不但不分析反而要穩住安曉嘉的心:“一時半會兒不會有這樣的網站。中國十三億人,要忙的事太多了,上麵還抽不出精力做這類事情。你放心吧,上麵要想做早就做了,在網絡裏弄個網站有什麼做不了的。問題是沒做就一定有沒做的原因。所以現在沒做,將來也不會輕易做的。”

實際上,金泛宛說這段話時心裏想的是:“這種搜集老百姓的意見、挖掘民間智慧的網站的發展肯定是大趨勢,趨勢是擋不住的……”

安曉嘉半認真半應付地點點頭,實際上他心裏一直在琢磨:“亂發帖子的那小子會藏在哪呢?跟老子玩捉迷藏你能藏到哪天?”

金泛宛看安局長有點走神,就給他打了一針強心劑:“安局,那個姓黨的將軍會不會也和我們一樣四處找那個發帖人呢?如果他搶到我們前頭是不是不太好啊?”

安曉嘉點頭:“黨親民是偵察兵出身,他抓機會的能力不會比我們差啊……”

13.。。。。。。。。。。。。。。。。。。。

2009年7月30日

黨親民很善於捕捉時機,

很快他就找到了與郝老板認識的機會??

雖然才過了兩天,可是經過黨親民那個組四下裏一宣傳一警告,強大的警力震懾作用起了,江湖上的小貓小狗抓了不少。黨親民感慨道:“對社會來說,這些家夥是小貓小狗,可是對那個局部的生活區來說,一隻小貓就是一霸。現在一些小區的居民大概要放鞭炮表達高興的心情了。”

說話的時候,有一隻黑道“小貓”給安曉嘉的手下抓來了。

黨親民來公安局辦事正好在院子裏看到這個壞小子給抓來。

安副局長聽了手下彙報,忍不住上去對著壞小子的褲襠就是一腳:“你個沒良心的,你都壞到家了你。”

黨親民拉住安曉嘉,一邊走一邊說:“這些案件怎麼老在社會的角落裏重複上演呢。”

安曉嘉說:“是,不然我怎麼一見就氣不打一處來。我是性情中人,最見不得可惡的事……”

一邊走安曉嘉一邊對黨親民解釋:“天天和這種壞家夥打交道,脾氣沒法不壞。所以好多小案件一來,哪還給罪犯狡辯的機會,誰在我麵前狡滑,我上去就兩拳一腳,立即解決問題。”

黨親民附和他:“都是很可惡的人了,被抓了還不好好反省,能不讓人生氣嗎?”

接著安副局長回歸了理智:“中秋市累積未破的案子有十萬多件,要是每一個案件都那麼耐心,我哪還有時間破那些新的案件啊。”

進了辦公室,安曉嘉一邊和黨親民說話,一邊脫警服:“一會兒我要去查一個棋牌室。得換上便裝去。據說去那裏打牌的人都用背包背錢,看來是個賭博窩點。就離我們一百米遠,這不是給我上眼藥嗎?”

警服一脫下來後,他把背心也脫下來了。

黨親民說:“安局,你背上的傷痕夠大的啊?”

安曉嘉豪爽地笑了:“你不說我還忘了,老傷了。那年不是抓越獄犯嗎?那幾個小子越獄後就搶了一個行人的手機,我不知道他們打電話是去找接應啊。結果等我衝到時,真晦氣,突然背上被砍了一刀,要不是我反應快,命就沒了……”

兩人才說了這麼兩句話,辦公室外麵就放起鞭炮來了。接著門衛來報告說又有百姓送錦旗來了。安副局長輕聲說:“隨便找個小領導去接一下吧。”

黨親民笑了:“接啊,咋不接呢,接的時候多榮譽啊。而且這不隻是榮譽啊,還是民心呢。”

安曉嘉笑了:“接多了就是形式主義啦。要是每個錦旗都去接,我就沒時間幹正事啦。”

才坐下一秒鍾,門衛的電話又打進來了:“安局,是您的客人郝紅心、郝總,說是和您預約過的。”

安曉嘉立即答道:“趕緊請進來。”

說著就衝黨親民點點頭:“本市的大企業家,我們局裏的警車有一小半是他捐贈的。黨軍長,您先稍等一下。”說著就出去了。

黨親民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他要看看是什麼企業家讓安副局長這麼上心。

安曉嘉前腳一走,他立即站到了窗前。

看到郝老板走進了院子,黨親民心裏說:“這不是那天指使人拍我照片的郝紅心嗎?他和安曉嘉走得挺近啊。”

郝紅心的鷹眼也瞄上了安局長辦公室的窗戶,哪一個老江湖沒有眼觀六路的本事呢?

一見黨親民,郝心裏驚了一下,他悄悄對身後拿著錦旗的辦公室主任說:“你眼神好,快看看安局的窗戶,那個人是不是……”

辦公室主任立即低聲說:“就是他。”

郝說:“我倒是不怕。我怕的是我那些獨立創業的兄弟們被牽扯出來。雖然不容易牽扯到我,可是他們幫過我啊,我不想他們出事啊。上麵界定嚴一些,他們的問題就大一些;上麵鬆一些,他們的福脈就長一些。阿彌陀佛……”

說到這裏,郝深深歎口氣:“如果上麵和老百姓不通心,商人不黑就很難發達;如果上麵清明,黑商的生存空間就會很小。”

辦公室主任不知道郝老板這話是專門說給他聽的,就裝糊塗,任其說下去。

郝繼續對辦公室主任說:“聽明白這些規律了嗎?聽明白的話就要趕緊提醒那些幫過我們的人,提醒他們識時務者為俊傑。還幻想著靠‘黑’來坐小車、住大房子的人,最後的歸宿就隻有兩個地方了,一個是地下三尺地,另一個就是牢房的三寸空間……”

辦公室主任立即說“是”。

說著話,安副局長已經迎過來了,兩雙大手緊緊握在了一起。安副局長很清楚,郝老板此來一定是為了探明此次警力大舉出動背後隱藏的政策力度有多大呢。

說到這次打黑的政策力度,這也是安副局長最糊塗的:不是說是圍捕焦落嗎?怎麼突然變成中秋市掃黑風暴了?

黨親民很想抓住機會和郝老板搭上話,然後和他一回生二回熟。在他的工作方針裏,什麼事都怕熟悉,隻要熟悉程度深了,對方的真實底細想藏都沒處藏。黨親民管這叫“熟”字訣。

黨親民知道安副局長不會把郝老板帶到辦公室來,但這難不倒他,他可以往會議室的方向走,這樣就能在路上和郝老板“巧遇”。

果然,就在安曉嘉和郝紅心下電梯時,他們就和黨親民撞了個正著。

黨親民開動了大嗓門:“啊,安局,你忙你的,我得忙我的去了。來休假都好幾天了,中秋市的好些地方我還沒走呢。我先告辭了。”

安曉嘉顯然已經計劃好接下來要和黨親民吃頓飯,安是個喜歡交朋友的人,不論他的個性還是他的為官之道,他都不想錯過與有能量的人交朋友的機會。可是眼下又不能把黨和郝弄到一塊兒,更不能整得他倆在一起吃飯;在眾目睽睽之下公安局長和大企業家一起推杯換盞,那要留下多少閑話啊。於是就有些為難。

黨親民不給他回話的機會:“你有貴客,我就不打擾了。”說著目光就留在了郝的臉上。在此情形下,郝老板不能不開口了:“真是對不起,我來得不是時候,影響了兩位領導的公幹。其實我也沒什麼事,就是打黑行動讓我們這些老百姓心中感動,所以來表達一下感激之情。這樣吧,我就此告辭吧。”

黨親民立即伸出溫暖的大手去握郝老板的手:“好啊,這是軍民魚水情啊。看到老百姓對我們軍人這麼深的感情,我心裏就感動,我就更加明白這兵是為誰當的。”

黨親民和郝老板你一言我一語,弄得安副局長不能不介紹了,於是就給了郝老板掏名片的機會。

黨親民接過名片後順理成章地告辭了。

天氣不錯,黨親民的心情也不錯。他想四下裏走一走。

他在心裏說:“如果以後真的調到這裏了,在電視裏露麵的機會就多了,像這樣自由就不可能了。那時我得找一些眼線幫我到處散步才行啊,不然的話,我就會變成‘想當然型官僚’了……”

路過街邊公園一座假山旁,一對年齡十四五歲左右的學生情侶相互摟著,頭相互埋在對方的身體裏,就像兩座雕塑一動不動。兩位正在健身的老人家看見黨親民的那種神情,便露出見怪不怪的表情。大媽對黨親民說:“年齡比這小的學生也有,平日裏放學後經常有人在這裏約會……”

14.。。。。。。。。。。。。。。。。。。。

2009年7月31日

金泛宛希望武第二成為黨親民身邊的探子,

武第二希望能更深入到金泛宛的心思中去。

黨親民和郝老板親切握過手。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了金泛宛的耳朵裏。這還是武第二的功勞。

原來上次在遊艇上,金泛宛這一派集體給武第二開了批鬥會後,金泛宛還抽空去看武第二“手上的傷”,還帶去了江湖醫生炮製的特效金瘡藥。

金泛宛對武第二說:“老團長,你既然這麼善於秘密發現線索,那就不妨為大夥做點正事。現在不是來了一個你的老戰友黨親民嗎?你能不能秘密地把他的行蹤給我弄清楚?”

武第二立即一拍胸脯:“太能了,這點小事對我來說是小菜一碟。我正愁沒有辦法孝敬您呢?”

武第二這話一說,引出了中秋市曆市長的一段新故事。

金泛宛問武第二:“啊?原來你這幾天一直在反省啊。天天想著給大家做點事,修正一下大家對你的成見?這樣做好啊,這麼下去就對了。我們永遠歡迎能增進團結的好同誌啊。”

受此鼓勵,武第二就把這麼多天琢磨出來的想法說了出來:“咱們如果能把曆市長拉進來,成為咱們勢力的一部分,那在中秋就容易做老大了。”

金泛宛就問他:“怎麼才能拉曆市長入夥呢?”

武第二聽金這麼謙虛地問自己,立即說:“靠送禮這一招不行,抓住了他的人未必抓得住他的心。”

金泛宛一聽這話心裏一陣急跳:“莫非這小子把我對曆市長下的工夫都摸透了?他那個叫‘007’的本子也把老夫記了一筆進去?啊,這個忘恩負義的小兔崽子!”

武第二繼續說:“不抓住曆市長的心就會出現您在遊艇上說的那種擔心:不知道他是真心幫誰?”

金泛宛繼續謙遜地問:“那你有什麼高招呢?你應該有高招才對啊,你是這方麵的專家啊,如果你的能力用對了地方,那將來會前途無限……”

武第二被金泛宛這麼一捧,高招妙招絕招全抖出來了:“要抓住他的心,我們不能等他來發現我們。人家是大人物,我們怎麼能等他來向我們靠攏呢?———但是我們可以向他靠攏啊,隻要我們能摸透他最常牽掛的心思是什麼,然後給他的心思注入力量,那他就會不知不覺中依賴我們,您想他都依賴我們了,還能不和我們一條心嗎?”

金泛宛鼓掌:“高,真高。就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可操作的計劃呢?”

武第二精神高度活躍起來:“有啊,太有了。曆市長最操心的無非就是兩個,其實這兩個心思合起來是一個。”

金泛宛把耳朵湊過來:“什麼?哪一個?”

“您想啊,曆市長年輕不?”

“年輕有為。”

“這麼年輕的幹部能不想在官場上還有更大的前途嗎?”

“你的意思是說這是他的最大心思?可是我們官都不大,也沒本事提拔他和推薦他啊?”

武第二馬上把話跟上去:“金老,曆市長最擔心的就是他拿不出引起中央首長關注的業績,您想啊,全國地級市有多少個?別的市長也不是笨蛋,所以曆市長要想脫穎而出引起中央關注那真是太難了。一晃他就五十歲了,五十歲還在市長的位置,那他這輩子最大的政治前途也就是副省長了?您說這能合他的誌向嗎?他能不在這方麵用心嗎?用心卻想不出好辦法他能不焦慮嗎?焦慮的時候如果我們能幫他點什麼,他能不向我們靠攏嗎?所以啊,別的幾派我估計都在用笨辦法拉攏曆市長,挖空心思拍馬屁。我們這一派高明些,別整那鼓錢包的事,也別整那挑逗人家性神經的事,他這個時候有比性滋味更吸引他的滋味,那滋味就是高升,咱們一步到位,直接溫暖他的事業心去。”

金泛宛又鼓掌:“精彩,如果我年輕二十歲,聽你這一席話,就會把你這話當成諸葛亮的《出師表》。不過,你還是沒說到可操作的層麵上來……”

武第二靠近他:“金老,我都想明白了。如果要鼓動曆市長像焦玉祿那樣給老百姓當牛當馬,他不是那塊料,但是如果想辦法讓曆市長成為搞經濟的明星,我想這條路走得通。”

金泛宛忙問:“有具體辦法嗎?”

武第二說:“有,太有了。比我們中秋市經濟基礎好的城市一大把,如果我們能把那些市的市長或者市委書記吸引到我們城市來,讓他們老是牽掛著我們這座城市,他們會為我們做什麼?”

金泛宛共鳴地點點頭:“他們就會有一個合理的平台,不然他們憑什麼老關注別的城市?”

武第二神秘地說:“這個合理的平台就是雙贏的項目,讓兩個城市開展一個合作的大項目……”

“這樣的項目多了,中秋市的經濟就會坐上了火箭。問題是我們靠什麼來吸引市長或者市委書記關注我們呢?”

武第二說:“先別急啊,一個一個來啊。隻要有投其所好的地方,就能把這些權貴釣到我們這來。比如說沿海經濟實驗合作區的那個主任,我就看好他,如果釣住他,他就能把沿海產業升級要轉移的項目轉移到我們這兒來而不是別人那裏。這一批項目可大啊,相當於建一個汽車廠啊。”

接著武第二就拿出了一份史主任的背景資料。

金泛宛很快就到了曆市長那裏。曆市長對這個經濟區轉移的項目很感興趣,可是他一查資料,那個史主任正在黨校學習呢。

金泛宛立即說:“機會來了,曆市長也去黨校學習一個月。黨校是個好地方啊,可以結識明日之星啊。現在很多人都削尖了腦袋去各級黨校學習,就是借這個機會建立一個又一個仕途上的人際關係網啊。在一起學習,多好的機會啊,有多少時間可以坐下來喝喝茶、吃吃飯啊。”

曆市長還有個心結沒打開:“去了黨校我就一定能把史主任吸引到我們這兒來嗎?”

金泛宛說:“那就看您用什麼魚餌了?我打聽清楚了,這個史主任對根雕有一種常人少有的癡迷。他本身還是個根雕藝術家呢。一沒事就喜歡拿個電鋸這弄一下那弄一下。聽說有一次這個史主任還別具匠心把一個灌木的樹根弄出了一個天然的壽字呢。您還記得是誰提拔他的嗎?當年那位大人六十大壽時對這個老天爺寫的‘壽’字說:這個字能讓他多活十年呢。”

曆市長一拍手:“太妙了,我們中秋市就有根雕工藝廠啊。我讓他們搜集一些好的材料,給那個史主任帶去。”

說到這兒,曆市長又疑慮了:“現在公安部的首長還在關注那個逃犯,那個討厭的逃犯又出現在我們這裏,我走不開,我走也不合適。”

金泛宛說:“這樣想是對的,合乎大局。看來還得找一個渠道,把我們找到的好項目傳給他,吸引他利用雙休日來一下中秋市。”

讓曆市長沒想到的是,一個小時候後這條渠道就打通了。金泛宛找到葛勝利,葛又和她妹妹說了,她妹妹生意起家時結識的那位台商就在經濟合作開發區有投資,葛的妹妹通過台商把一組根雕的照片傳到了史主任的手機裏。史主任看到有一個樹根的形狀像一個繁體字的“愛”,於是就對這不可多得的根雕心馳神往了……

曆市長知道史主任已經聯係上了葛春華,對金泛宛的工作效率大家讚賞。也許人太高興了就容易露嘴,他在電話裏對金說了一句讓金直皺眉頭的話:“金老啊,你知道抓捕逃犯的行動怎麼就演變成針對中秋市的打黑行動了?”

金泛宛隨口說:“嗨,摟草打兔子唄。曆市長您不用擔心,應該是一陣風的事……”

曆市長說:“金老啊,你還記得麻將一條街那個案件嗎?我聽說這事已經到了公安部案件統計司那裏。這次打黑行動怕是根在這裏啊。”

金一邊皺眉一邊在電話裏輕鬆地說:“不會吧,我們的統計工作曆來很滯後,您看稀土這麼重要的國家戰略資源被到處開發,彼此壓價,後來還是那些科學家院士不停呼籲才引起政府高度重視的。還有用於太陽能的那個矽片賺錢了,全國各地都上馬,產能嚴重滯後國家才出台規範措施。如果我們的統計很敏感,就不會有這些滯後反應了……”

曆市長說:“金老啊,這個公安部的統計司可是個厲害的部門啊,這個部門的頭兒很敏感;前不久那個女司長還特別關注過中秋市金融方麵的一個案件。您想,這麼小的事都入她的眼,可想而知她在用什麼心態看我們中秋市……”

金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您是說那個抓逃犯的專案組很可能是聲東擊西?這事可要重視啊,我們同那幾個外資的談判正在關鍵處,別讓我們的打黑風暴把人家嚇跑了。大鼻子搞不清楚我們國家的小黑道、小江湖和國外的黑手黨有什麼區別,他們會聯想豐富的……”

曆市長歎口氣:“這正是我最擔心的啊?別逃犯沒抓著,我的大客戶也給嚇跑了。這幾個項目可是關係到中秋市經濟結構上檔次的大事情。不行,我得找省長說說這件事,請上麵出麵和公安部交換一下意見……”

曆市長哪裏知道,他在千方百計為外商營造祥和溫暖的投資環境,可是有人正拚命想多捅爆點黑勢力的馬蜂窩,這人就是黨親民安排去以黑打黑的劉警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