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師叢白陰魂不散地纏了我半輩子,隻有讓他認為我死了,我才會真正好過。”

女人的神情深惡痛絕,宛如深仇大恨一朝得解。

師星辰頓了下。

師叢白那副為情所困的模樣,此時好像變成了一個笑話。

“你不是早就擺脫他……擺脫了我們父子三人嗎?”

他眉峰輕皺,將目光掃向一旁的雙人墓。

“他確實以為你死了。死前,讓我將他跟你葬在一起。”

“別搞得有多麼情深似的!”

方舒敏倏地嗓音含怒,冷冷地看著墓碑上那張臉,不無嘲諷:

“師叢白一向會裝模作樣,應該跟你說得很好聽吧?”

……

蓉城的雨。

淅瀝瀝地下個沒完。

臨近中午時。

方舒敏已經走了很久。

多年未見。

她沒有多看一眼被自己從小丟棄的兒子。

用她的話說,來師叢白的墓前不為吊唁,隻為了確認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咽氣了。

唯一多問了一句師明悅。

提起師明悅。

方舒敏的眼底似乎才浮起了一絲少得可憐的母愛。

【他哪有你以為的那麼高尚?還為情所困半輩子,真是天大的笑話!】

【當年我不想留下肚子裏的雜種,是他,為了拿到那人的錢,逼迫我把孩子留下來。】

那人,是奚立宵。

母親口中的‘雜種’,是他。

師星辰的臉色難看至極。

他捏著雨傘的指尖,有些麻木。

毛毛細雨澆在傘上,滴滴答答的聲音很是沉悶。

隨之,麻木的掌心一鬆。

任由手中的傘摔落在地,濺起地上一片水漬。

雨水飛濺,打濕了奚立宵新給他買的白色球鞋。

方舒敏越到後麵,越是刻薄的語調——

在他耳畔回響,回響,不斷地回響。

【我不願意,他話裏話外威脅我,若不留下肚子裏的雜種,就將那晚的事情廣而告之。】

【他用這句話,整整困了我十年!】

【還有,你覺得那人留下的那麼大一筆錢,都去哪裏了呢?】

【那筆用來養你的錢,被他隻花了三天就賭光了,你知道嗎?】

【他虛偽一世,隻是以為我死了,覺得沒人能揭穿他的真麵目了。

所以,他那口氣徹底鬆了,可惜啊……】

方舒敏的眼淚混合著雨水,是雨是淚令人分辨不清。

至少,師星辰用渙散的目光看去,分辨不清。

他的母親,一口一個雜種。

在他麵前說,從來不想留下他。

提起他,眼底連一絲光采也無。

他曾經無數次的猶疑、期盼和不甘。

到今天,盡數都沒了。

女人的身影,毫無留戀的遠去。

師星辰怔怔地目送她消失在視線中。

驀地,心中透徹無比。

原來,在遇見奚立宵之前,他真的從未得到過愛。

母親的被迫出走是假的,嫌惡和冰冷是真的。

父親的愧疚和關心是假的,隻有欺騙是真的。

不過,沒關係——

“星辰。”

身後,攬過一條手臂。

那隻手掌隔著濕透的襯衫,握住他的腰。

一片炙熱的溫度,頓時從側腰蔓延開來。

雨水從他線條鋒利的下頜滴落,一顆顆砸落在地。

頭頂,重新有人替他撐起了傘。

撐傘的人溫柔拂去他眼尾的水跡,唇瓣輕啟,跟他說:

\"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