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標榜,不邀功,雲淡風輕的將商渡口中的“救命之恩”一筆勾銷的帶過,可對麵的陶小姐心裏卻越發不是滋味。
“白眼狼”和“不知感恩”七個大字時刻挑戰著她頂天立地的人格。
言肆察她之言,也觀其色,將她的小心思盡收眼底,適時開口,“派人跟你,首先要跟你鄭重的說聲抱歉,但請你理解。發生了那樣的事,我實在擔心有人後續去找你的麻煩。若是別的人,也就算了,可你,不行。”
此番話由他聲線清緩的講出來,陶小姐身體裏一個正能量滿滿的小人衝她揮拳炸毛了:陶蕃蕃,人家為你受傷至今,還想著怕有人找你麻煩去保護你,別忘了,之前是你自己非要管閑事的,你居然還大言不慚、不講道理的來找人家這位傷者算賬!?
陶蕃蕃不說話,隻眨眨眼,把言肆這時遞過來的一杯水一滴不剩的慢慢喝完。
這是她心虛摻雜著心軟的表現,陶蕃蕃自己明了,言肆亦然。
他不動聲色,還是一副溫和有禮的模樣,手執一杯香茗,宛若芝蘭玉樹的貴公子。
言肆在賭,賭她善良而富有同情心,經過上麵一番話,不忍再說些責難他的話。
恭喜,他賭對了。
陶蕃蕃擺著手道,“別這麼說,你千萬別這麼說。你這樣說,我會很不好意思。謝謝你保護我的好意,但到今天就可以了,應該不會有人再找我麻煩了。”
言肆抓住機會,以退為進,“我用你對我剛剛說的‘謝謝’二字,向你換一頓飯的時間,不過分吧。”
他這樣說,叫她如何拒絕?
夜色迷人眼,江風語柔綿。
佛教說人有‘貪嗔癡’三惡,而此景良宵,對上言肆一雙千言萬語猶在,柔情春風無限的眼睛,陶蕃蕃心下一驚,出大事了!
她管不住自己,要把這三惡盡數做盡。
她貪圖和對麵這個男人的一宴之飯,嗔怪他隻言片語便讓她心亂,癡妄於一個屬於他們倆假設性的“如果”。
如果他開口說喜歡她,那麼她是否能灑脫地拒絕這份不期而遇的心意。
侍者推著餐車,將美味佳肴端上來。
食材新鮮,用料講究,擺盤精致,是她最愛的牛排,陶蕃蕃一眼便瞧出來,七分熟的A5級菲力。
由於從小吃過太多次牛排,她儼然已經吃出了心得,成了個散養的行家。
言肆紳士地做出個請的手勢,“嚐嚐,品鑒一下,看合不合胃口。”
陶蕃蕃不拿刀,隻右手拿起銀質的叉子。
看準牛排的中心便要叉下去。
言肆提唇,伸手,“我來幫你切。”
陶蕃蕃反應靈敏,當下將刀和叉一並拿遠,整個身體都在拒絕。
男人幫女人切牛排這個行為,太過於情愫湧動,對於不合適的人,她不想讓自己再沉淪,從而杜絕一發不可收拾地處於被動位置的可能。
言肆笑了笑,“蕃蕃,作為一個男士,理所應當為我欣賞的女孩子服務時,我是會爭一爭的。”
陶蕃蕃直言不諱,開著玩笑便將了他一軍,“看來這種事,言肆你是很有經驗嘍。”
言肆差點忘了,她是個精明又不好惹的女孩子。
他亮出一副天然的好嗓音,故意把語調放柔,“我隻對你做過,樣本數量為1,算是有經驗嗎?”
陶蕃蕃愣了一下,就被他趁機將自己麵前的牛排劫走了。
不到一分鍾,再送回來她麵前的,便是一盤男士發揮紳士精神為女孩子服務過的牛排了。
陶蕃蕃也不客氣,沒什麼吃相的叉了一塊兒放在嘴裏,問,“這是什麼牛排?我聽說牛排是會分等級的?”
言肆為她答疑解惑,“這是菲力。”
說完,他動作優雅地切下一小塊兒,放入口中,“是會分的,但無論什麼等級,隻要吃起來味道好就可以,你說是不是,蕃蕃?”
對話沒有朝著她設想的方向發展,她不死心的再次把問題拋出來,“我想知道我吃的這塊兒是哪一級?”
言肆,“A5。”
陶蕃蕃終於等到她要的答案。
古人想講大道理的時候,為了化繁為簡,通常會托物言誌,她也打算效仿先人。
她用問題拋磚引玉,實則是為了說明他們兩個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言肆,你看你對食物的要求水準如此之高,而我隻想吃飽果腹,如果恰好食物的味道還不錯,那就算是件幸福的事了。”
她頓了頓,接著道,“還有,你連吃飯的時候都優雅的像一幅水墨畫,而我大概隻講求吃的快,吃的方便,吃的痛快。”
陶蕃蕃用叉子連叉三塊兒盤中言肆為她切好的牛排,囫圇擼烤串般擼進嘴裏,兩腮鼓起來像個咀嚼速度放緩的倉鼠。
喝口水,順了順,她繼續開口,“有人曾說過,兩個人合不合適,吃一頓飯便什麼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