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無可言說的震撼,那是一種磅礴至道的美感,蕭榆仰望著那雲中的恢弘身影,頃刻間忘卻了一切,隻有一顆虔誠的心,對那茫茫大道最為本源的敬畏,這就是龍魂現身的一刻給蕭榆的直觀感受,雖然若認真說來,眼前的龍魂與太虛山白玉廣場之下深淵巨潭裏遊伐的那幾隻蕭榆早已熟悉的蛟就外貌來說沒有太多的不同,但在外貌下,所蘊含的那一份不能付諸言語的氣息,卻如蒼穹與塵埃的差距,其間鴻溝難以想象。
這是蕭榆第一次見到龍的真實形象,甚至也是天都那連帶著上一世已不曉得多少萬年的歲月中第一次見到真實的龍,哪怕如今隻是死去了軀體隻剩下魂魄的龍鬼。
在那虛虛渺渺雲煙繚繞的天界,是不會有什麼疆土的分割天下的大勢氣運的聚散,所以也便不會有承載著冥冥氣運的龍脈,更不會有大道運轉中秉運而生的真龍。
大勢氣運,並非一個人或者一尊仙的運氣,它是整個凡塵走勢冥冥中的定數,是大道運轉中過去未來百年千年乃至於萬萬年的安排,它就像一道廣闊奔流的江河,渺小的魚大都永遠無法知曉,自己一直向前遊過的路,是或彎彎曲曲或筆直通暢的河道早已劃定的軌跡。
凡塵就像一條廣闊至無邊,望不到尾更看不到頭的江河,不知大道在創作三界時做了如何的選擇,讓凡塵擁有了太多天界與九幽沒有的東西,諸如氣運,諸如塵緣,諸如業障,於是在過往無比漫長的歲月中,天界與九幽的仙魔把它視作汙穢沉淪的地方,甚至連起源得道於凡塵裏的仙魔亦以為他是一灘糾纏不清的淤泥,是想方設法要逃離的羈絆,而他們則是終於超脫了這一切的出塵之人,就像那婷婷立在淤泥之上的白淨蓮花,但或許他們忘記了,蓮花的美終究是淤泥所醞釀的產物,當他們擁有了漫長的生命與移山填海的大能,當他們開始如蓮花一般俯視身下的淤泥,又有誰會相信,那泥潭中,那渺小若螻蟻,茫茫卑微的芸芸眾生裏,蘊藏著他們也無法看清的大道?
由此,便更容易猜知那本就自認為高出凡塵不止一等的天界、九幽裏的仙魔們是如何看待這夾在中間的莫名世界。
眾生皆是大道衍化,而真龍乃是大道於凡塵冥冥氣運的直接反應,它的形態氣質,或許已是這世上最為貼近無形大道的有形體現。
於是當萬萬載的歲月後,當天界裏的道癡變成了凡塵中的天都,他看著眼前那在連真仙的神識都能阻斷的濃霧中隱隱現現的龍魂時,愈發確信,凡塵不是天界裏流傳的那個凡塵,而他也再不是天界中的道癡,就像那天夜晚與黃鶯的話,如今,他叫天都。
凡塵裏的天都。
龍嘯雲卷,在翻騰如滾滾狂潮的雲海裏,光彩奪目,嶽守一、鄭封筠、周長卿等人遙遙圍繞在龍魂的四周懸浮著,雲海裏沒有風,但他們的衣衫獵獵,就像翻騰的雲,手上握著的兵器閃爍著淡淡的光,與龍魂那萬丈華彩相比螢火蟲都或許算不上。
太虛門幾位道法高深的真傳就這般遙遙懸浮著,沒有想要動手的意思,當然要說動手,似乎也無從下手,真龍雖已隻剩魂魄,但終究不似純粹的龍脈那般沒有神識,像嬋姬在妖仙穀裏那般收取龍脈的瀟灑手段於此大概是用之不上了,若龍魂真的能憑道法高深收取,那這一次來的恐怕就不是這十幾位年輕一輩而是八脈首座了。
無從下手,所以隻能僵持著,當蕭榆望去之時,浮於龍首之前的乃是太虛第一真傳嶽守一,不知是他做出了什麼舉動,或是龍魂對他有了幾分興趣,所以造就了方才那樣的光華萬丈,雲海那一場聲勢浩大的翻滾之後,一龍一仙就這般遙遙對望著,似乎都在打量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