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仁隔著麵前不大的圓桌,望著自兒時與自己玩大感情深厚的陳明,又望了望在燈光下麵容有些模糊不清,卻依舊能感受到其身上某種自然氣質的蕭榆,片刻後點了點頭。
“那你怎麼想……”
之前有話要說,而李世仁點頭後,卻省略了要說的話直接又問李世仁怎麼想,陳明的這番跳躍不可謂不大,但李世仁明白,他知曉陳明要說而未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早在這夜陳明與蕭榆潛入他的寢宮,甚至於昨日下午他方才被軟禁之時他便知道,那些話總會有人與他說,而這個說話之人亦最有可能是與自己感情最深且謀略最精行事最果斷的陳明。
因為知道了陳明的意思,所以李世仁認真思考起來,雖然昨夜他已想了一夜,乃至於從兩年前父皇不顧滿朝大臣附議狠狠駁回了自己請求退兵之時他便有開始在想,但此時,李世仁依舊需要一段時間。
往往重要的決定大多並非經過了深思熟慮,或許之前的種種思索都是一種自我安慰的虛妄,直至此刻,麵對著自己最為信任一直依最軍事的陳明,李世仁也終於開始了將要決斷前的那一段,注定短暫的真正思索。
“父皇……或許已經瘋了……”在不長的沉默後,李世仁並非對著陳明,而是看向蕭榆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那是在兩個對月前,蕭榆第一次入東宮與李世仁交談時李世仁曾說過的話,而這句話所背後的東西,便是促成了今夜這一番隱秘相聚的主要原因。
蕭榆迎著李世仁的目光,笑了笑,道:“我曾說過,我不能代表太虛門,但戰爭是我不喜歡的,至少憑我自己的意願,我希望幫助太子讓戰爭結束。”
寢宮裏又歸寂靜,三人再次沉默下來,暗黃的燭火微微晃動著,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力量……”李世仁低聲吐出了兩個字。
陳明答道:“西北路留守吳孟少將軍、九門提督副手劉恒、禦林軍偏將軍陳衝、禦林軍大將軍親衛兵楊吉、陳華天,絕對忠於太子殿下。”
李世仁仔細的聽著,這幾個人的名字沒有太過出乎他的意料,片刻後他點了點頭,於是陳明繼續道:“如今大軍在外,西北路留軍距長安最近,且剛從前線扯下一批,想來近期便要入長安受封賞,而九門提督副手劉恒深得九門提督信任,陳衝則在禦林軍中威望極高,楊吉與陳華天武功高深,作為親兵,與禦林軍大將軍近乎形影不離。”
簡單的一些介紹,一個不知什麼時候寫好的計劃已呈現在李世仁麵前,李世仁仔細品味著,依舊沉默,沒有說是亦沒有不是,片刻後,他把低垂著的目光緩緩抬起,又一次轉向了蕭榆,但這次他沒有說什麼,目光被那圓桌上暗淡的黃色燈火映得似乎有些搖晃。
片刻後還是陳明開了口,再次問出了那個他亦曾經問過的問題:“蕭兄的幫助……能夠達到何種程度……”
蕭榆笑著搖了搖頭,他從這一段對話的開始便知道這個問題終究還是逃不了的。
沒有讓兩人等太久,蕭榆扣著桌沿笑道:“師傅留言曾說,我在長安的俗務學習,都聽陳兄安排……”
桌上的燈光似乎忽而出現了些許閃爍,李世仁雙眉一挑,還是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閉目養神的蕭榆已運氣轉過了一個周天,背靠堅硬梨木椅的陳明已感到了身體的僵硬與背後的些許痛楚,打更的聲音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桌上的紅燭淌下了溢出燭台的紅蠟……
李世仁按著圓桌緩緩的站了起來,來到寢宮的某扇窗邊,望著望不到的某個方向……
“父皇……瘋了!”
……
這一夜,東宮格外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