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雲欲雨 第二十二章 故土(1 / 2)

這一日的清晨,陽光清明,大唐這個無處不流淌著詩句華章的文明國度裏那似乎也帶上了墨香的風微微吹起了一輛馬車的窗簾。披戴著還顯涼意的晨曦,隨著略有韻味的微風,風塵仆仆的馬車緩緩的駛入了拜虛城裏。

這裏是太虛門正式分觀所在,是一方天下信徒心中的仙跡所在,是當年那個無名的小鎮,也是蕭榆久違的故鄉。

凡塵廣袤,自鎮鬆峰腳下出發起,蕭榆已在路上走了兩個年頭,一路來他沒有使用任何法術,甚至於沒有調動過一絲真元,沒有刻意修煉,似乎忘掉了他應當是一名出塵的仙門弟子的身份,化作了一個凡人,一路賞過美景,一路看過風塵,一路見到過寧靜的村莊,祥和的自然,一路見到過血腥的戰場,離別的生死,一路上他餐風飲露,走走停停,任那匹項瑩贈送的駿馬拉著愈發灰頭土臉的馬車,顛顛簸簸的走了兩年光景,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雖然如今看那匹拉車的大馬鬃毛拉擦,賣相不佳,可那雙藏在淩亂毛發下的雙眼,比之項瑩送給蕭榆之初卻愈發靈動精光,若有人能細心觀察,可以看到其中透發出的一股子人性化的情緒,那是某種深邃與自信,也虧得這匹一路之上愈發神勇的馬兒大大加快了行路的進程,否則蕭榆踏進大唐國境,踏入拜虛城的這個日子大約還得延後好幾年,凡塵之廣由此或可見一斑。

清晨的拜虛城已漸漸開始了熱鬧,雖說晨曦方才降臨,那天地亦方才從深沉的黑暗中蘇醒,但傳流的百姓信徒們絡繹不絕已有了車水馬龍之勢。當然,在拜虛城中為了表示對於太虛門的尊敬,雖沒有明令禁止但從沒有人會選擇在城中駕車,單看上一次李崇煥的龍架也堪堪停在城門之外便可知這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已然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所以那所謂車水馬龍,車是真的有,不過拉水拉貨唯獨不拉人罷了。

拜虛城自建成以來不設城牆,不禁信徒出入,迎來送往過不知多少大唐各地甚至周邊國家的信徒們,也很少有兵卒會去盤查。但管理寬鬆並不代表著沒有駐守軍隊,恰恰相反,拜虛城是大唐帝國中除了都城長安外駐兵最重的一座內地城市,而很少盤查也不代表著沒人監管,唐軍對於拜虛城中狀況的監管可謂是全國最嚴的,城中發生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可立即引來維護的士兵,隻是這些年中,來往者多為信徒,就算不是信徒的也沒有哪位好漢膽敢在這樣宗教色彩濃重的城市中行那逞凶之事以顯人所無有的威猛,所以這些年來也從未勞煩過駐守軍隊罷了。

如今大唐正值對外開戰的敏感時期,雖然北邊戰事陷入了僵局,吳國也就懸著絕燕關的一口氣在,大約也不會有太多精力潛伏探子來拜虛城搞風搞雨,但畢竟是時下非常,拜虛城的監管當然要比以往更嚴幾分。

於是膽敢縱著馬乘著車大搖大擺駛進城,而且無論馬還是車都賣相十分糟蹋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的蕭榆便理所應當順理成章的成為了這嚴厲監管下所重點照顧的目標,並且大約是拜虛城這安詳的清晨中的唯一一個目標。

不知是否因為好不容易終於逮住了一個可以有所動作的對象,拜虛城駐紮的這些不能出征早已心癢難耐的兵卒們澎湃的感情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實踐的機會,所以爭先恐後的,前來攔截盤查蕭榆的士兵便格外的多,無論當值沒當值,反正圍了老大一個圈子,惹得百姓們紛紛駐足觀看,好奇探首。

馬車沒有車夫,甚至於剛開始大約存在過一段時間的韁繩也不知何時不翼而飛,馬拉著車,青色的車簾垂落,被士兵喝止後糟蹋的大馬自覺停了下來。

駐守拜虛城至少在大唐對外開戰之前乃是一份頗為光榮的使命,所挑選的士兵當然不可能是酒囊飯袋之流,那領頭的隊長帶著部下圍攏過來湊近一看便看出了拉車這匹大馬的不凡。渾身邋遢連帶著馬車都透發出一股風塵仆仆之味,想來大約是行了極長的路途,而大馬昂首挺立,肌肉曲線流暢而豐滿,毫不變形,那呼吸之間帶著唯有與馬打過多年交道的老騎兵才能聽出的彪悍氣息,不得不讓這位頗為識馬的隊長嘖嘖讚歎。

不過讚歎歸讚歎,轉念一想,擁有比大多戰馬更為出色的寶馬拉車,又似乎行了極長的路程,這在當下時期由一個軍人想來大約怎麼想都難逃往那最為不好方麵靠的命運,於是隊長的神色便自然不會太好。

他厲聲喝道:“車上之人立刻下車通報姓名道清來路,接受我等盤查。”

安靜的青色車簾終於被人打起,車簾後是一個青年,讓人覺得自然而又別扭。自然的是當車簾打起見到了青年的第一眼便如一道和煦的陽光照在了身上,他的一舉一動想來也隻是常人舉動,但又如輕輕微風,沙沙樹擺,似乎是這自然中一片隨風順流的葉子,有一種平淡安寧的純淨氣息。至於別扭,卻是某種直覺的印象,不知從何說起,那問話的隊長以他大唐軍中精銳的眼光打量片刻方才有所悟到,那給人以別扭印象的緣由便是這青年氣質與外形的反差,他用以拉車的馬,他所乘坐的車,甚至於他的衣著外表,都帶著一路遠行的塵土印記,不說狼狽至少有些糟蹋,可他本人給人的感覺卻如此幹淨,就像那不知多少萬裏路途的塵埃雖然沾了馬車,汙了衣衫卻沒有讓他染上分毫,當然這句話本身就存在矛盾與反常,所以他理所應當的也就讓人覺得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