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未明指李世仁卻曉得其意,微笑問道:“趙尚書說的是就地征糧,以戰養戰吧。”趙毅沉默,百官也大多望著地麵一言不發。
大堂的氣氛並沒有因為提出了這個簡單而實用的方法得到些許輕鬆,反而更加凝重。就地征糧,這個聽上去輕飄飄的詞語之後會是怎樣一副慘絕人寰的光景,大家雖身在太平卻也都能想到,皇朝軍隊出征至今,在不擾民的嚴明軍紀下,雖也不可避免的出現了些問題可總體來說還是能擔得上仁義之師的,但這就像座大壩,一旦在某個地方打開缺口,洶湧的洪流就再也勢不可擋,古來皆言“大軍過處寸草不生”又豈是說著玩的?而大唐秉承的那天下大運又怎麼能夠這麼做?
“咚……咚……咚……”就在這壓抑的沉默中,渾厚的鍾聲傳來,早朝的時辰到了。
李世仁緩緩站起,象征性的理了理本就很整齊的衣著,隨意道:“今日世仁欲請奏父皇收兵……還望眾位支持。”
百官聞言,不少身形微微一僵,不過大多沉默的恢複了常態,隻是臉色上自然是不大好看的,最後一位離開大堂的二皇子李世峰看著長兄那愈顯皇者氣度的背影,雙眸中閃過微微精光。
……
光陰似箭,特別是在這風雲乍起的動蕩時代裏,於恢宏壯闊的波濤下匆匆而去的年月顯得這般悄然短暫,隻在偶爾佳節來臨之時才算起日子,恍然間醒道已然過去了許久。
凡塵裏六個相隔萬水千山甚至於根本不知道對方存在的強大帝國,那近乎同一時間掀起的狂潮正一步一步席卷著各方的天下,如火如荼的戰事點燃了連城的烽火,撒去了千萬裏的熱血,染紅了各自的疆土。
當年,在蒼鬆山上清門那處下臨滾滾南海的懸崖之上,天都觀望凡塵天下,分龍脈、點朱砂,對清羽子說了一句“凡承接龍運之帝王還請掌門遣弟子前去扶持,十年之內助其掃清周邊開拓霸業”(第二卷第一章)於是不久後的凡塵終於狼煙驟起,唐、楚、趙、漢、周、晉六國之中有五國身後或多或少,或清晰或模糊的都能隱約見到上清門這個本應常年隱藏於九霄雲端的飄渺身影,唯一例外的,便是大唐。
六大帝國,雖然未曾謀麵甚至不曾相識,但若有一個人能夠對他們客觀的評價便不難得出大唐國力富足兵鋒鼎盛為六國之首這樣的結果,或許也正因如此,大唐帝國的國君是第一個在獲得龍脈傳承後便下定了問鼎決心的帝王,是六個帝國中唯一一位沒有經過外界推手便抽出了寶劍的君主。又因了大唐這一方水土的百姓們多年來隻信奉太虛門的緣故,上清門縱有千般本事也萬萬不敢在此如在楚國那樣瀟灑的收服道德宗、海仙門以至於鎮鬆派後順理成章的輔助爭霸。於是大唐這個六國中最為強大的帝國,這個六國中唯一沒有得到上清門的輔助便敢於劍指天下的帝國,也成了爭霸六國中唯一一個沒有仙家修士輔佐的帝國。
人力有時而窮,乾元殿側室裏,兩年前陳國老尚書的那番預測終於在連綿的戰爭中,得到了印證。強大的大唐帝國在戰爭開啟後不久,在隻收服了臨近八個常年仰其鼻息的小國家離著那席卷凡塵天下的雄願還有著遙不可知的距離時,便已陷入了泥潭一樣掙脫不開的問題中。
現實往往比預計要殘酷得許多,縱使是在當年陳國老尚書的一番推論中也從未曾懷疑過帝國會攻下絕燕關收服北方那道橫亙山脈那頭的吳國。可現實是大唐大軍已在絕燕關下陳兵兩年,而那曾於史書記載中寫下過無數兵家奇跡的絕燕關再一次濃墨重彩的狠狠畫下了一筆。或許險關終究會被攻陷,或許吳國終究難逃滅亡的命運,而大唐帝國一百二十萬大軍兩年猛攻不下的奇跡,已然注定了在今後百千年的曆史故事中,那支旗號為吳的殘破軍隊將留下一個不滅的倔強身影。
大唐依舊強盛,大唐的百萬大軍依舊是這方天下,乃至於整個凡塵世俗中最為可怕的一柄皇劍,對於大唐過慣了安逸日子的百姓來說,隻不過近來稍微有了些拮據。對於大唐擁有著富貴榮華的巨商世家來說,隻不過少擺了幾次宴席。對於大唐冠絕凡塵的文化明珠那些文豪詩家來說,隻不過是以往大氣而澎湃的詩詞文章裏多了一些略帶血味的肅殺。
大唐還是那個大唐,大唐的百姓從未曾懷疑自己強大的國家,然而在這個強大帝國的中樞,那金碧輝煌的宮殿裏,那威武莊嚴的朝堂上,一種不安開始讓帝國的掌控者們感到了少有的焦躁。
一場風雨,將要飄搖……
除夕之日新春將至,拜年的話說多了也實在不知還能說些什麼,想來想去,人生在世所求的全部似乎也不過那句俗套的健康如意罷了,在此便祝願各位朋友們健康如意吧——懶蟲不被吃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