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雲欲雨 第十二章 真仙法相(1 / 2)

唐誌成仙了!這一個被忽然激起的訊息讓道德宗、海仙門的修士們瑟瑟發顫,讓鎮鬆派的弟子們悲極生樂,讓上清十六名大修暗道倒黴。

然而不管山峰上各異的人群各異的心思,總之新晉仙人唐大仙便要走入那座未知的大門了,他心中充斥著興奮與微微的不甘,興奮無需多訴,那一點的不甘則是源自於對之前屈辱的來不及報複,源自於前不久才忽而升起的要把鎮鬆派也打造成上清門、太虛門一樣存在的想法沒來得及實施……還好這些都不在重要了,秉承著自己大過一切的偉大思想的唐誌對於這樣的細枝末節不再理會,他隻感受著那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召喚,感受著在那諸如大道的雷霆中得以升華的強大身體,一步一步的,就要絕別這個充斥了太多鉛華,太多業障的地方。

沒有成仙的人是永遠不會明白在仙人的眼中凡塵的摸樣,理不清剪不斷的因果,來無影去不一定無蹤的塵緣,這滾滾的紅塵中有太多可怕的東西,有太多不可理喻不可戰勝的東西,就如那熊熊燃燒的紅蓮業火,能輕而易舉的燃燒掉仙者的優越,把他們幾百上千年苦修苦參才換來的一朝蹬仙化作灰燼。

所以唐誌不敢再停留哪怕片刻,他的腳步愈來愈快,急速的衝向天際中那個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在最後的一段距離間,他蹬腿一躍,似鯉魚躍龍門,就要穿過這威嚴於天際的門,去到那些沒有塵緣沒有業障沒有這鉛華紅塵的地方。

但是就在此刻,一張巨大的網出現了。

或者說“巨大”這個單薄的詞已然不能形容這張網的規模,這忽然顯現的網,似乎是整個凡塵的複製品,漂浮而籠罩著凡塵,它無形,但在那一刻每一個人都感到了他的存在,它無跡,但在那一刻每一個感到他存在的人都頃刻間覺得它覆蓋了整個世界,整個凡塵,像漁民橫亙於出水口的網,結實的,牢固的,把整個水塘裏的魚死死鎖住,無論這魚吃了什麼食物得到了什麼武器,終究是不能衝開這張網,所以凡塵裏的人無論是得到了什麼力量參悟了什麼道理亦終究不能離開,不能掙脫這張與凡塵同樣無邊無際的巨網。

於是唐誌跌回了地麵,狼狽的,眾目睽睽的啃了一鼻子灰,先前那步步登天所營造的神秘偉岸皆在這一鼻子灰下消失殆盡。但其實他不必羞愧,因為這大約一萬年來凡塵中每一個成仙的真人都是必須啃上這一鼻子灰的。

唐誌依舊望著天,從眼神來看應該還沒有從這忽而急轉直下的形勢中擺脫出來,他有些困惑不解的望著天際,那張與凡塵等大的網在一瞬間的現身後如大道般歸於茫茫然的無形,他看著,看了許久,直到那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那望不到底的黑暗深淵終於也消失在天際間,唐大仙才大叫一聲,拚命的望蒼穹衝去,然而一切都沒有了,什麼都不剩下。

他這一下大約是明白了,成仙也並不能脫離掉這片天地,並不能逃離此時於他眼中愈發可怕的滾滾紅塵,不能逃離塵緣業障,然而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唐誌立於鎮鬆峰之巔,立於茫茫然的蒼穹下,立於風中,沉默了許久許久……直到一個聲音自腳下傳來。

“師傅……師傅!師傅!……”鍾衍流著淚打著滾飛向空中的唐誌,大叫著,狂叫著,叫得頗為撕心裂肺,他並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為何要這樣的叫,但他覺得,在這個時候唐誌似乎應該要做出一些事情。

於是唐誌終於知道了自己該做什麼。

唐誌把仰望著蒼穹的目光移至腳下,他看到正如他仰望著天際一般,鎮鬆峰上的所有人,都在仰望著自己,因驟然間的脫胎換骨而幾近紊亂的思維漸漸歸於平息,唐誌那雙在遠離凡塵的大門消失之後顯得呆滯的眸子又恢複了生氣。

他的視線掃過鎮鬆峰,掃過那隊列在半山腰的兩萬楚軍,掃過被他氣勢震懾得驚慌失措的道德宗、海仙門諸多修士,掃過在方才狂亂的勁風煙塵後依舊標杆般挺立的陳虎誠與三百神機營,掃過手持寶劍神色凝重卻看不出太多擔憂的上清十六名大修,最後定格在了鎮鬆大殿一邊東倒西歪似乎潰不成軍的鎮鬆派弟子上,那一刻,唐誌感受到了一種熾熱的寄托,那是數百鎮鬆派門下弟子近乎狂熱的崇拜,唐誌猛然一怔,而後在鍾衍那無數聲師傅的呼喊下,他的身上光華湧動,似煙似霧,似泉湧似煙花,璀璨的光從九竅之中,從三萬六千毛孔之中噴薄而出,把整片天際渲染得多彩斑駁,在那如夢如幻的恍惚間,唐誌額頭突出,猶若犀角,太陽穴上兩彭猩紅火焰熊熊燃起,一尊似滴血染成的雕龍高冠在烈火中成型,口中獠牙外露,尖銳的牙齒似傳說中九幽地獄的惡魔夜叉,“嘭”的一聲,唐誌上衣炸開,一雙長滿了血紅色羽毛的大翅從後背轟然伸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