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少年愁 第三十一章 素雪染紅塵(二)(1 / 2)

陸吟雪的哭泣並沒有持續太久,抬起頭,用袖子用力的抹了抹梨花帶雨的花臉,重重的哼了一聲,一把推開蕭榆,跳起來指著他跺腳道:“別碰我!”

本來兩人就坐著,蕭榆猝不及防一下被陸吟雪推在了地上,張了張嘴,最後自覺好笑躺在地上搖著頭笑得十分傻。

陸吟雪的臉說變就變,完全沒有給人適應的機會,前一刻還苦大仇深,一眨眼就又嬉笑連連,乖巧的跑過去扶起蕭榆,笑道:“公子別哭,吟雪給你看看摔著沒有。”

蕭榆無可奈何,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別鬧了,還是先看看這是哪吧,若不能出去,沒有靈氣補充我兩可是要活生生餓死的。”

修道之人吐納元氣,溝通天地,蕭榆與陸吟雪雖說還稱不上高深但這也是基於太虛門與北鬥門的水準,放到塵世中已是神仙一般,不吃不喝當然算不得什麼難事,事實上蕭榆直至今日也大多尊著每日三餐,隻不過是簫子楊給他留下的習慣罷了,而陸吟雪若不是這段時間遷就蕭榆習慣其實已辟穀不食了好幾個年頭,但大道茫茫終逃不開有進有出,有虧有贏方能運轉不休,這粗淺的道理不須多麼高絕的悟性,縱使世俗鄉村一輩子埋頭田地的老漢也能明白,或許還明白得更為深刻。由此可知縱使是仙在特定的環境之下也會入不熬出空乏而死,蕭榆陸吟雪還不是仙,餓死他們的環境不需多麼驚世駭俗,眼下便恰好合適。

陸吟雪恢複了她的俏皮可愛,方才那短暫的春水柔情,淒婉淚光好似從沒有出現過一般,她皺了皺被蕭榆捏了一下的鼻子,嗔道:“餓死才好。”

蕭榆一笑而過不做理會,翻檢腰間的太玄荷包,發現沒找到想要的東西,對陸吟雪道:“你那還有夜明珠麼,我的丟了。”

他們身處之地沒有一絲光,絕對的黑暗,縱使修道之人六識敏銳,雙目非凡人能比也毫無辦法,在加上神識一直受到壓製,根本與瞎子無異,雖說現在兩人都憑真元在體外透出些許微光,可畢竟沒有夜明珠來得好,須知如今吸納不到分毫靈氣,真元用一些少一些,這一絲絲平日看上去不過呼吸之間便能補充的損耗現在卻要斤斤計較。

陸吟雪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雖然嘴上說著餓死才好但顯然還是覺得能活著最好的。

“活著就有無限可能,或許在某些日子裏會覺得無趣厭煩,但誰也不能預料,明日是否就會遇到一朵讓你覺得美麗的花,所以無論如何還是該活下去,期待明天,以及以後的好多個明天。”這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北鬥門裏那位常年在懸崖上垂釣的老頭子給她說過的那些極其有限的聽不懂的話裏印象比較深刻的一句,因為那個老頭對這句話以身作則的活了一萬多年,而且貌似不厭不煩有滋有味,雖然陸吟雪實在想不明白拿著根魚竿在懸崖邊上一坐幾百幾千年到底有個什麼滋味,但這不妨礙她把這句話記下來,且慢慢品味。

當年那個總喜歡騷擾老頭也大約是北鬥門裏唯一一個敢去騷擾老頭的小女娃娃翻來覆去把老頭說的為數不多的話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念叨了好幾年,直至如今稍微長大了一點點,對那個小時候不肯陪自己玩的可惡老頭有了一個模糊的感覺,陸吟雪似乎感到老頭在等待著什麼,她不知道這感覺是否正確,隻是純粹的感覺罷了,因為雖然長大但畢竟大得有限,這似乎連所謂女人的直覺都稱之不上,陸吟雪不知道老人活了一萬多年是否真在等著什麼,但她知道自己一個原本注定茹毛飲血或許還得時不時禍害人間的荒獸異種,被那活了一萬多歲還不不厭其煩活著的老頭強行開啟了靈智後遇到的那朵值得等待的花就在身邊不遠,這不是猜測老頭時的直覺,這是深藏於她荒獸的血脈中為數不多的傳承,帶著並不淡薄的功利性,可她並不在意,說到底,她不是人,於人來說應當純粹而聖潔的某些東西,有的時候她真的不太在意,她是陸吟雪,十九年前那個懶得據說幾千年都坐在懸崖邊一動不動的死老頭子出門溜達了一圈把她順手撿回了玄武穀,她是九尾天狐,十九年前得那老頭所賜開啟了靈智,化形為人,而那個老頭就是北鬥門開宗至今唯一的掌門,岩機老人。

綁著小辮子的時候,陸吟雪從一個叫她太師姑祖的小道士事手裏搶來了一本世俗話本,關於武俠,關於金戈鐵馬的殺伐豪情,關於大口吃肉大碗飲酒的英雄氣概,於是又在某日無意中看到了謀篇怪誌記載後,年幼的陸吟雪曾經怒氣衝衝的跑上懸崖,質問死老頭為什麼沒把她化做男身而成了個女孩,因為誌怪傳說中荒獸是沒有男女雌雄的區別的。而老頭不理不睬,一如千百年甚至更久以來自顧自的坐著,石頭一樣,佝僂著腰,拿著魚竿沒有一絲顫抖。她勃然大怒,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喵的一聲衝上前去使出十八般武藝,揪胡子,拉眉毛,折騰大半天,無奈老頭巋然不動,自己累得半死,然後她嚎嚎大哭,哭得驚天動地,在地上打著滾,幹哥哥陸吟風與李江師兄怎麼哄都沒用,最後似乎是老頭打了個盹醒了過來,笑眯眯的遞給她一本不知從哪裏變出來的話本,和她說女孩才好,女孩有天生的優勢,特別像吟雪這樣漂亮的女孩,如此才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