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少年愁 第三十章 素雪染紅塵(一)(1 / 2)

蕭榆沉浸在夢中,不願醒來,但刺骨的寒冷一遍一遍衝刷著他的身體,歸於黑暗前,那段似有似無的模糊記憶也帶來了隱隱的牽掛,總之,一雙眼睛緩緩睜開。

蕭榆的身體已疲憊不堪,但不知為何神識卻回光返照般漸漸清醒,他睜開眼,但還是一片黑暗。

是否已經死去,這裏便是九幽麼……

蕭榆不知道,但至少,他再次感覺到了空乏的身體,感覺到了四周的冰寒所帶來的刺痛。

大約還是活著的,蕭榆如是想,然而,這是哪裏……

身邊傳來了一聲嚶嚀,有什麼東西微微動了一下,蕭榆想轉過身去看看,但躺倒在地的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連指頭也無法稍作動彈。

於是就隻能這麼靜靜地躺著,除了那雙眼睛,已與死人無異,蕭榆幾次嚐試吸納靈氣來補充真元恢複體力,可他發現,這還不知道是哪的地方,竟然靈氣全無,與周圍冷而深的黑暗一樣,死了一般,這讓他不得不再次懷疑自己是否已經死了,這是否隻是世俗裏傳說中,那折磨遊魂的地獄。

若真如此,這該是多麼殘酷的刑罰——黑暗、冰寒,無法動彈的身體究竟要忍受多少寂寞與孤單。

孤單,這個異常熟悉而且曾經相伴了他多年的詞彙,如今提起似乎又有了一些新生的涵義,那是每每想起大約不能再見的李靈漪時,忽如其來的沉重苦痛以至窒息。這不同於以往任何一個時候,不是兒時瑟瑟林風,沙沙樹葉的後山黃昏,也不是修道之初似乎不見希望的寂寞旅程,這是一種難言以甚至於沒有源頭的情緒,蕭榆從未該受過,但他知道,這是他在想李靈漪了,很想很想,想再見她,哪怕一麵,想再聽她,哪怕一言。

記得簫子楊在以往即興而發的早課裏曾給蕭榆介紹過一首世俗廣為流傳的詩——《那一天》:

那一夜,我聽了一宿梵唱,不為參悟,隻為尋你的一絲氣息。

那一月,我轉過所有經輪,不為超度,隻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長頭擁抱塵埃,不為朝佛,隻為貼著了你的溫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萬大山,不為修來世,隻為路中能與你相遇。

……

在以前的蕭榆看來,單就文字而言,這首詩稀鬆平常,其中的涵義也並不深奧,當時早課隻覺既然師傅提到了便囫圇記下,而此刻,他似乎開始明白,那隱藏在並不深奧的詞義之下,深深的情緒,看不見摸不著卻輕易讓人刻骨銘心,至死難罷。

蕭榆喃呢著,其實根本無力發出任何聲音,精疲力竭後沒能得到任何補充的身體已再也無力支撐,四周的冰寒不帶任何情緒的刺入骨髓,濃濃的困意再次襲來,蕭榆回光返照的時間似乎耗盡了,漸漸模糊的意識隱約感覺到,這一次或許真的不會再醒來,本以為無畏的心湧出了恐懼,那因不甘與牽掛而帶來的恐懼。她,是否也如此的想念著他,若他真的不在了,她是否會陷入這深沉的孤獨中不能自拔,蕭榆害怕,害怕留她孤獨生活,他終於明白了,李靈漪在分開那一刻眼神的涵義,比起後知後覺的自己,李靈漪早已體會到了這份孤獨,她是那樣的害怕……

眼皮愈發沉重,但蕭榆死死瞪著,不願閉上,然而沒了身體的支撐,神識終究迅速衰弱。他似乎又一次感受到了後背的動靜,不知是否幻覺,然而本就看不到任何東西的黑暗更加模糊了,世界好像要混為一體,化作一片沒有邊際的混沌……

溫暖……好像有什麼東西溫柔的包圍了他,輕輕的,小心翼翼的,讓他恍若浮在雲中,泡在泉裏,渙散的神識竟開始歸攏,被四周的嚴寒衝刷得僵冷若冰的身體中,一股暖流漸漸散開,蕭榆的手無意識的微微動了一下,閉合的雙眼再次睜開,於是他看到了一雙盈蘊秋水的眸子,寧靜、柔情還有……淡淡的羞澀,繼而發現,那傾世的紅顏,似乎有些朦朧的臉龐離著自己竟如此的近,她的麵頰浮著兩抹飄若流雲的紅暈,他們雙唇相接,柔軟的,微微顫抖。

真元自口中度入蕭榆體內,他空空如也的身體,如幹渴的土地終於迎來了雨,神識穩定下來,體溫恢複驅走了寒意。蕭榆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想要有所動作,然而無奈的發現,那吻著他的女子早已施法禁錮了自己,她紅著臉,眸中的嬌羞難以遮掩,卻衝著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眼中飽含的盈盈淚水,似乎就要滴落下來。

這一吻如此漫長,直到微微冰涼的淚光終於撒在蕭榆臉上,他重獲自由的雙手才一把抱住了臉色已開始發白的女子。

“陸……陸姑娘……”蕭榆抱著陸吟雪久久難言,“此地沒有絲毫靈氣,你……你……唉……多謝陸姑娘救命之恩。”此時多說已無意,隻能剩下一聲感謝。

陸吟雪躺在蕭榆懷中,慵懶的扭了扭身子,似乎在找一個舒適的位置,猶若一直蜷縮著的溫順小貓,可聽了蕭榆這話,水目一瞪,秀氣的拳頭狠狠砸在蕭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