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蕭榆右手握拳拍在左掌之上，向天都道：“天兄此卦窮盡玄機，傾訴天理，實在過於複雜廣闊，顯得零散，是以需要一個整運數定時段的總序來進行串聯調和。”
天都聞言一怔，又複仔細的審視了一遍卦象，一貫淡漠的神情漸漸現出驚訝。他站了起來，讓出位置，道：“蕭兄所言有理，請……”
蕭榆卻有自知之明，連忙推辭：“我對卦術雖也略知一二，但與天兄實是相去甚遠，天兄此卦玄妙，我隻不過憑感覺猜測，真要擺弄卻是力不能及。”
天都劍眉微挑，驚訝不減，蕭榆方才所說可謂天馬行空，不合卦學卻直中要害，但沒想到他竟是根本看不懂此卦之理，僅憑本質感覺。須知天都所用乃是天仙卦術，根本不屬凡塵，此等玄妙，豈是能輕易感覺出來的？
“那蕭兄可有意見？”天都問道。
蕭榆心裏已有定計，回答：“我師尊常言，凡塵四季看之平常，實則道盡造化，窮訴天理，天兄何不以二十四節氣做序。”
天都一怔，奇道：“二十四節氣是什麼？”
蕭榆聞言更奇，未曾想天都竟沒聽過這些最為普通平常的二十四節氣，解釋道：“所謂二十四節氣乃世俗中以務農為生的百姓們，對四季一個輪回中天氣變換總結出的規律，把四季一周分作二十四節，分別為立春、驚蟄、清明……”
蕭榆解釋了大半晌，終是給天都說了個明白，而天都一邊仔細聽著，一邊注視地上的卦圖，神色漸漸凝重，待蕭榆說完，天都沉默下去，不知過了多久，好似微微鬆了口氣，麵上卻明顯帶著些驚疑的神情，遲疑的問道：“這二十四節氣的分化，真是凡人總結的？”這看似平凡實則內涵頗深的規律道理，竟是渺小若凡人能總結的出來的？天都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蕭榆隻道天都自小修道，沒有在意太多別的東西，對他的反應也不再奇怪，點頭稱是。
天都得了這肯定回答神色卻更為凝重，一段記憶浮上腦海：上清門後山懸崖之端，下臨滾滾波濤浩瀚南海，他對清羽子說過“我觀凡人所思所慮，無異於鯤鵬觀螻蟻，除卻遊戲何來收獲”。可今日，因了這小小的節氣劃分，他第一次正麵此言產生了些許疑惑，或說，他對那過去的過去，站在無際蒼穹之巔時對這凡塵的印象，產生了疑惑……
螻蟻……俗世……凡塵……似乎並不是當年高高在上的他與他們想象的摸樣，並非隻有堆積的魔孽業障，並非隻有牽絆的鉛華塵埃。清羽子所贈世俗典籍中的一句話躍然浮現“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他心中忽而生出了一個令他自己都覺可笑的念頭——此言於自己莫非也有適宜之處？
天都輕歎一聲，又驀然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自己這些多餘的情緒似乎也多了起來。他微微搖頭，摒棄沒有必要的思緒，再次專注於卦圖之上，按著蕭榆意見思索片刻後移動了八支卦簽。
“成了！”縱然是理解不了天都卦理的蕭榆也看出，此次移位過後，整幅卦象渾然天成，似演虛合道，給人以自然無端的感覺。
天都凝望掛圖，配合掐指演算，片刻後道：“此淵詭異，似乎一座陣法，卻又浩然無形，似乎人工而為，卻又大巧自然，已與大道無異。我隻能推測出，廢墟深處，有極凶之兆，可凶中有光，當是大道四九缺一，留有一線生機之意，當我等唯一出路。”
蕭榆聽天都此言不由駭然，他之前雖也知這處深淵不簡單，但方才得天都搭救後，下意識便覺得已逃離了大半危險，卻從沒想過深淵之中有沒有出路的問題，天都卦圖他雖說理解不了，可神識中本質的感覺卻也能感受到，掛圖在指向廢墟深處的這個方向上，血色稠密，似濃漿水銀，難以化開分毫，一望之下隻覺腥氣撲鼻欲嘔，結合自己往日所學卦術不難猜到，天都所言極凶之兆，實是極到了頂點。
“天兄意思是我等要去那極凶之地才有可能出去？”
天都點頭稱是：“唯一出路。”
話已至此不必多說，生路或死途都已指明了方向，蕭榆沒有對天都的推論提出任何質疑，於此境地中，任何的期期艾艾猶豫踟躕都有可能將一行人葬送，天都等著他的答案，他握緊長劍，道了聲：“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