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少年愁 第十八章 妖族(1 / 2)

蕭榆在琴台前坐下,自斟一杯,遙敬天都,道:“天兄今日你我一見如故,這首曲子贈與天兄。”

天都亦滿上酒,一直來淡漠的臉上難得的有了表情:“蕭兄請。”

兩人仰頭飲下,蕭榆醞釀片刻,雙手緩緩落於琴上,他閉上眼眸,撥彈間悠揚音律流淌而出。

不同於嬋姬情意綿綿似道盡愛恨,並沒有太多經曆的蕭榆隻是詠歎山川流水,若如絕峰之巔縱聲放歌,寬闊豪爽,如和煦春光,似似朗朗明月。雖然技巧情感皆沒有嬋姬的細膩豐滿,但聽者隻覺音律裹挾著海濤浪潮般坦坦蕩蕩,滾滾而來,給人以不同於嬋姬樂中的舒爽明朗。

天都微微凝眸,舉著酒杯隻是定定看著遲遲沒有飲下,對項瑩偶爾的發問完全不做理會,似乎比方才嬋姬演奏時還要專心,那雙若閃爍著星光的眼睛有些出神,又好像沉思著什麼……

那是蒼鬆山,上清門中,一個飄灑著淡淡秋雨的夜晚,天都第一次聽到了凡塵世俗的音律,彈琴的是清羽子,在朦朦朧朧的雨裏,一首不悲不喜,也似秋雨一般的曲子,天都清楚的記得那一曲,清楚的記得那一夜,因為那一夜渺渺秋雨中清羽子並不如何出色的演奏,讓天都首次以一個鄭重的姿態,平等的打量起這個他如今身處的地方,打量起在曾經的印象中,這個隻有鉛華業障,隻有因果塵埃的苦海。他忽然意識到,原來滾滾紅塵裏,似乎並不全是牽絆的迷茫魔障,並不全是苦楚的麻木輪回,這個曾經讓站在蒼穹絕頂之上令一個世界的他不屑一顧的地方,竟也能醞釀出如此的美……說來可笑,美這個字眼,似乎也是他降生凡塵之後學到的。天都一直不明白,為何清羽子如此希望他能閱讀凡塵裏的文字,學習凡塵裏諸如琴棋書畫雲雲在他看來毫無用處且頗為鄙夷的東西,而那一夜後,他答應了清羽子,跟著他彈琴、下棋、書法、作畫,不求精通,泛泛涉獵,然後他漸漸意識到了什麼,一種朦朧而讓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感覺,從那應當是凡塵難以企及的世界裏帶來的心中種下了一粒屬於凡塵的種子,無意識的,不知不覺的,直至如今,他走入凡塵,看到了凡塵裏的許多人,見過了凡塵裏的許多事,他似乎開始明白……

一曲奏畢,蕭榆雙手按平琴弦,閉著的雙眼依然沒有張開,而天都亦仍舊沉思著,在琴曲結束的片刻,船上似乎陡然寂靜,因了那沉默的兩人,氣氛有些莫名,讓一直找機會想探清兩人底細的項瑩公主也下意識的住嘴屏息。

然而就在此刻異變陡生,玉江中溫柔的波濤忽然轟轟水聲激蕩,似有何物正破浪而前,樓船劇烈搖晃,侍女太監們驚呼連連,地板嘩啦一下被自船底激射的水柱捅穿,木屑四飛把幾名慌亂的侍女太監撞傷。

天都、蕭榆霍然睜開雙眼,兩束寒芒乍現,長劍出鞘,逼退了自水柱中衝出的黑影。但還未待喘息片刻,整個船艙轟然炸開,一切遮擋盡數除去,露出了蒼穹無邊夜色,就著淡淡月光,隻見八道身影懸空沉浮,已成合圍之勢。

天都、蕭榆分立左右把嬋姬等人護在中央。蕭榆放開神識,掃過空中八人,感應到了一種異樣氣息,事情太過突然,讓本沒有多少經曆的蕭榆心下困惑,眼見已成對峙之勢,他剛欲開口,卻聽另一邊,天都冷然吐出一字:

“妖。”

……

在遠離了喧嘩街市的某處僻靜客棧裏,已訂好客房的周長卿五人正於大廳內用餐。

“不叫蕭公子回來麼。”陸吟雪拿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米飯,嘟著嘴,有些不高興。

周長卿聞言尷尬,似不經意的看向李靈漪,見她沉默不語,略微安心,而後笑答道:“我方才已用傳音符告知師弟,他玩夠了自然過來。”

李江對陸吟雪如此表現亦頗有些擔憂,不動聲色的撇了一眼楚歌,但楚歌此時似乎專心用飯,沒有任何不妥,也同周長卿一樣稍稍鬆了口氣,卻還是微微碰了碰陸吟雪,頗有其意說到:“師妹先用飯吧。”

陸吟雪在這位自小多有照顧的師兄麵前還是比較聽話“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飯菜用完,換上了清茶,幾人討論起未來行程,如今妖族之地越發接近,北鬥門自然有了更多的話語權。

李江道:“楚國青州已是人族邊上最後一座大城,出了青州再往北去,便隻剩零星村莊,雖然這段路途還是安全的,但我等既然想瞞天過海秘密潛入妖族領地,自然需小心從事,怕是從出了青州城開始便需好好偽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