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無言,蕭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當他悠悠醒來時,窈窕倩影伴坐在身邊。
可就在意識將將回歸的那一刻,蕭榆汗毛炸豎,猶如大冬天裏猛的潑上一盆冷水。
“啊!”
蕭榆刹時呆住,隻因身側之人竟不是黃星蘭!
她一身素白長裙,手肘支在床頭,螓首微靠,烏黑長發披下,青絲如瀑,先前正捏著自己的發梢在熟睡的蕭榆臉上輕輕劃著,麵對蕭榆這忽如其來的一乍一驚,倒是鎮定自若,盈盈側身,巧笑晏晏,笑道:“你醒啦”
蕭榆不能不醒,醒得徹底,冷汗淋淋,若遭雷擊,身體在床上僵直了半天,猛的彈起,跳到床下,不知所措的狼狽摸樣。
“你……你……你……陸姑娘……你這是幹嘛。”
陸吟雪也一個蹦躂,從坐著的床沿跳了起來,笑道:“你昨日答應教劍,今早我便來尋你,有什麼不對麼?”
蕭榆麵紅耳赤,縱有萬語千言卡在喉間,說不出來,憋了半晌,方堪堪開口:“你……你怎麼不叫醒我。”
陸吟雪看著蕭榆光著腳,紅著臉,毫無半分形象,的慌張摸樣,掩嘴輕笑,黛若遠山的秀眉彎成了小小的月牙,彎腰拿起之前替脫下的鞋襪,蹲下身去幫他穿上,邊道:“見你睡得香甜,怕叫醒了你起來罵我。”
蕭榆看著陸吟雪的舉動,身體僵直臉色漲紅更甚,像隻蛤蟆。
陸吟雪,荒獸化形天之驕女,北鬥們無上明珠,竟何以屈尊甘願替他穿鞋脫襪?
他站在那兒,退也不是,不退更不是,掙紮半天,最終隻得乖乖配合著陸吟雪穿好鞋襪。
“陸……陸姑娘……”蕭榆已不知如何言語。
陸吟雪卻是不以為意,依舊歡快,一拍手道:“對了!”小跑著推門出去,不一會兒,香噴噴的菜肴又端了上來。
“嚐嚐我的手藝。”
蕭榆苦笑,依言坐下,陸吟雪微微一笑雙手撐在桌子上,水袖滑落,露出兩節嫩若凝脂纖豐合度的小臂,雙眸若含春水,凝望蕭榆,神色柔和。
兩人就隔著一張不大的桌子,被她這麼一看蕭榆登時如坐針氈,渾身上下無一處自在,雖美食在前,一動不動,簡直度秒如年。
“吃呀。”陸吟雪見蕭榆久不下筷,指著飯菜道。
“你……”蕭榆聽她終於說話,鬆了口氣,可碗筷依舊重若千鈞,不敢妄動。
陸吟雪眨了眨眼睛,好似想到了什麼,意味深長的笑道:“哦……你想讓我陪著吃吧,好吧!滿足你。”
她往自己碗中夾了些菜,又替蕭榆夾了些:“這樣行了吧,吃吧。”
蕭榆無法,隻得端碗起筷,可如今心境哪能吃得出什麼味道?任陸吟雪手藝通神,吃到嘴裏,依似嚼蠟,好不容易飯菜盡空,陸吟雪收拾碗筷,又替蕭榆打理起房間來,蕭榆一顆還未放穩的心瞬間又複高懸,真個是起伏跌宕驚心動魄。
還好時光雖然艱難,但終歸在流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蕭榆猶如抓住救命稻草,猶豫著開口:“……陸姑娘……這……時辰以晚……今日多謝你的……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相對端坐的陸吟雪笑了笑,環顧蕭榆房間,忽而一本正經:“蕭師兄住處偏僻,想來平日孤單,我大約還能在太虛山呆上一段時日,便來與蕭師兄做個伴吧。”
蕭榆萬沒想陸吟雪臨走還玩這麼一出,久懸著的心跳得山崩地裂,嗡的一聲腦袋瞬間脹痛。太虛百年大典估計得持續三個多月,要是這三個多月裏陸吟雪日日來訪,那將是個何等恐怖的光景!此事萬萬不能!
“陸……陸姑娘……”蕭榆斟酌用詞,“蕭榆寒舍簡陋,怎敢讓姑娘屈尊,再說山上天下英傑盡聚,姑娘該多多走動才是……”
“山上百千英傑,在吟雪看來都比不得師兄一人”陸吟雪收斂了俏皮,坦坦蕩蕩落落大方,沒有分毫扭捏羞態,而且十分鄭重的把這話說了出來。蕭榆聽此洶湧澎湃的誇獎,沒有分毫正麵情緒,心驚膽戰,如麵對洪水猛獸。
“而且……”沒有給蕭榆反應的機會,好似正襟危坐的陸吟雪忽而又嬉笑連連的俏皮摸樣,形神姿態可謂亂花迷眼,她美目閃動著狡黠,拉著長長的音節。
蕭榆聽得這聲長音,感覺自己心快要跳出嘴來,愈發不安,好似天災之前嗅到了大禍臨頭氣味的牲口們。
“而且碧水首座已經答應吟雪了……”果然陸吟雪拋出一顆能直接把蕭榆從天界轟至九幽的重磅炸彈。
蕭榆頗有些恐慌的接過陸吟雪遞來的紙條,展開一看眼睛越瞪越大,紙條上不過寥寥幾言“大典時日安心閉關,除陸吟雪外莫見外人,為師已替你安排妥當。”字跡飄渺卻輕裏有重,綿中藏穩,函鋒不露,容納天地,正是簫子楊親筆所書!
蕭榆險些破口大罵,十年來第一次產生了對簫子楊不敬的念頭,無奈積威深重,念頭一閃即逝,被他慌忙扼殺。
師命如此終究不敢違抗,蕭榆把躊躇滿誌的陸吟雪送至院外,見她盈盈回首微笑道:“明日一早,吟雪準時拜會。”蕭榆略低著頭,嘴幾張幾合才生生逼出了“恭候大駕!”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