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一代在嗬護關愛下成長,那鮮血染紅的河流,易而食子的慘狀,已隻在老輩的敘述中作為故事出現,戰爭好似已如此的遙遠,而且,就算它來了又能如何,楚國百姓們打量著自己的國度,信心滿滿堅信著,他們英明的帝王,他們擁護的皇權會為他們遮風擋雨,會帶領著他們走向更好的未來,過上更美的生活。
事實確實如此,六十年來他們的帝王從未讓他們失望過,所以在這一天,在新春到來的喜慶日子裏,百姓們毫不吝嗇的把他們最為美好的祝福獻給那個如山嶽般站立在城樓上的身影——他們的帝王。
天空忽然暗了下去,喜慶的都城像是被突然掐住了咽喉,在片刻死寂後,驚呼聲此起彼伏。
太陽不見了,漆黑的蒼穹中亦沒有月亮,隻是黑,莫名的不可思議的黑。
然後,一聲威儀的長嘯響起,青色的巨龍自天際衝來,渺小的凡人渾身戰栗,在滔天龍威下螻蟻般瑟瑟顫抖,除了城樓上那個拄劍挺拔的身影。
帝王抬頭望去,在凜冽的狂風中巋然不動,豪無懼色的與蒼穹上那好像呼吸間便可毀滅世界的神龍對視著。
靜,無可敘述的靜,片刻死了般的沉默後,神龍長嘯一聲俯衝而下,撞上了城樓,撞向了帝王渺小又好似山嶽般的身體。
狂風驟停,晴空朗朗,轉眼間方才好似夢境。
帝王府望腳下的城市,隻見百姓黑壓壓跪了一地,好似波浪般起伏沒有邊際……
他回過神來,哈哈大笑,笑聲豪邁霸氣,猶如萬馬奔騰……
這一日,同一時間,塵世裏還有六個國都發生了近乎相同的事情,他們的百姓同樣虔誠的匍匐著,興奮著,歡呼著,甚至淚光隱隱,他們跪麻了雙膝,磕紅了腦袋,口念神跡,高呼著對帝王的誓言,他們相信方才鐵一般的事實證實著他們的帝王,那個高高在上的人,是貨真價實的天之驕子,龍脈傳承,於是他們願意為他做任何的事情。
任何事情!哪怕戰爭!
……
歲月流水,一晃三年。
太虛山上下起了小雨,天灰蒙蒙的,有些壓抑,微微涼風襲來,被蕭榆揮舞的木劍破開,發出低低悲鳴。
不知是否被劍意所激,一片綠葉打著旋兒自桂樹上緩緩飄下,被一隻素白的手接在掌中,黃星蘭朱唇微啟,含住落葉,吹出了一曲不知名目的音律。
“榆哥為何煩躁呢……”
蕭榆收劍笑了笑:“練劍而已,星蘭多想了。”
黃星蘭便不再多說,盈盈起身,走過去自然的挽住了蕭榆臂膀:“回去吧,給你做飯。”
蕭榆頗有些驚訝:“不等明早日出了麼。”
黃星蘭輕輕靠著蕭榆,烏黑如水的秀發貼著他的手臂流淌而下,散發著淡淡發香。
“突然不想看了,或許看多有些厭了吧……”
蕭榆笑著搖了搖頭,還是和黃星蘭離開了這裏……
真的是厭倦了日出嗎……還是忽然害怕了這兒三年未曾出現卻都不曾消散的氣息,那柄寒月般的仙劍,那襲火紅的身影,讓她愈發融入他的心,產生了微微恐懼……黃星蘭悄悄的深出一口氣,似要把那絲莫名的擔憂呼出,挽著蕭榆,漸漸的離開了這處他們相識的地方……也是他們約劍的地方……
“再過兩個月就要舉行大典了,星蘭不緊張麼。”走在路上兩人閑聊著。
“緊張談不上,隻是不喜歡拋頭露麵罷了……”
蕭榆笑了笑,他明白黃星蘭的性格,這次確實有些難為她了,安慰道:“也是沒辦法,你和李師妹當選真傳本就是大事,還正巧趕上百年大典,掌門那麼喜歡看熱鬧,當然要弄個雙喜臨門。”他頓了頓“不過其實也沒什麼,當年我才十二歲,不也是這麼過來的。”
黃星蘭一手挽著蕭榆,一手伸出油紙傘外,接著雨水,細雨綿綿,她的頭往蕭榆肩上靠了靠,顯得有些滿足。
“你那時候隻有些同門觀禮罷了,星蘭這次可是要麵對天下修士……”
蕭榆打趣道:“這才顯得你比我厲害嘛……”忽而似想到了什麼又有些感歎“我太虛百年盛典,大開山門,不知到時候天下修士雲集是個怎樣的盛況。”
黃星蘭靠著他,笑意淺淺:“就知道你和紫虛掌門一樣,喜歡熱鬧。”
蕭榆也不反駁,依著黃星蘭的意思往回走去,春雨朦朧,兩人的身影漸漸模糊,隱入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