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共進,黃星蘭在圓月升起時,披著月色離去。是夜,蕭榆盤坐床上打坐入定,其實隨著他道行日益精深,對天地靈氣的汲取實則已不必刻意打坐來完成,但今夜他依然打坐入定,不為汲取靈氣,隻為平息心緒。
窗外,雨還沒停,夜空中沒有星辰,月亮也稍顯暗淡,這處偏僻的院子格外黑暗沉寂,沒過多久意欲入定的蕭榆張開雙眼,放棄了徒勞,練劍時黃星蘭說的沒錯,這幾日他心中莫名煩躁,不能平複,就連方才與黃星蘭共進晚餐也常有失神,這對蕭榆來說是極其少見的情況,天資卓絕的他縱使在最初那段沒有希望的日子裏亦能很好的控製心緒,所以此刻,麵對窗外渺渺細雨,任清風帶著絲絲水汽吹拂臉頰,蕭榆長長一歎不解的,無奈的,閉上了眼睛。
他似乎感覺到了些許疲憊,但又困惑著疲倦的原因,他似乎感覺到了些許焦躁,卻不明了焦躁著什麼,他回憶這些日子發生的,或者不久將要發生的種種事情,努力尋找著答案。
“修道……練劍……讀書……偶爾陪星蘭看日出……”蕭榆喃喃著卻越發困惑,日子簡單有序,幾年來近乎一成不變,好似並沒有什麼能解釋這心緒不寧的原因。
“……再過兩個月,太虛門百年一度的盛典,屆時山門大開廣邀天下修士……”蕭榆又打量起未來快要發生的事“也不對啊……”卻依舊沒有頭緒。
他哀嚎一聲,雙手插在頭發中來回抓動,把頭發弄得好似大蓬雜草,終於長長的籲了口氣,無力倒在床上。
“不想了,順其自然。”他安慰自己,望著窗外小雨和雨中遙遠模糊的燈火,百般掙紮卻怎麼也睡不著。他苦笑搖頭接受了無眠的事實,拿出琴橫放膝上,雙手漸落,十指隨心而動,隻想發泄,不選曲目,可有意無意中,那淩亂的音調終還是彙成了一首《相思》悠悠流淌……
蕭榆並沒有注意到,其實在他的回憶中,那些修道、讀書、練劍、觀看日出的日子裏,都隱藏著某處懸崖,某顆桂樹,那兒,不單單是他和黃星蘭相識的地方,那裏,曾經有著一襲火紅的身影,一柄森冷的仙劍,烙印著一個已三年未見,似乎早淡出了他生活的名字——李靈漪——再過兩個月,李靈漪與黃星蘭要在大典上受封真傳,到時候或許就會見麵了……
這一夜,蕭榆盡情彈奏,忽有所感,就此掛牌閉關……
太虛門百年大禮定在正月初一開始,可距離歲末還有一個多月,太虛門中便漸漸熱鬧了起來,每日都有來自天下各地的修士或單身赴會,或偕同門下拜山,往往來來絡繹不絕,好在太虛山上廣闊無法形容,就算廂房不夠也隻需隨意找塊順眼的地段彈指間幻化而出,況且太虛建築群恢弘龐大,縱使來人再多百倍,怕也不會真的出現不夠住的事情。
百年盛典說是大開山門來賓自由,但太虛門立於這凡塵絕頂,四周罡風天煞常年凶猛,若非成就仙位之輩萬萬難以抵擋,是以能夠上山的不是已蹬仙位就是有著成仙長輩的庇護,或許也算是個另類的篩選,畢竟凡塵第一仙門聖地總歸不是什麼三教九流小貓小狗能來的地方。
歲除之日,太虛門除去此刻不在山中或如蕭榆這等閉關之流,其餘長老弟子皆齊聚祖閣大殿,太虛當代掌門正虛一脈首座紫虛真人帶領另外七脈首座與門下長老弟子打開祖閣,請出太虛聖典《未來化虛道》映入李靈漪、黃星蘭兩女神識,自此,黃星蘭、李靈漪在全門上下以及各路來賓的見證中正式成為了太虛門這一代第十一、十二真傳弟子。
“咚……咚……咚……”渾厚悠遠的鍾聲蕩開,驚醒了似乎正在出神的李靈漪。
“靈漪怎麼了,當上真傳,還不高興麼?”宋文娟迎上女兒,見她表情有些木然不由笑問。她摟過女兒的手,忽然發現好像轉眼之間那個常常哭鼻子的女兒竟已和她一般高了,不由感慨心生,頗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