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竟沒有上鎖,隻需輕輕一拉就可以打開,仿佛此間的主人隨時歡迎客人的到訪,又或者說,在這荒無人煙的鬼地方,門鎖之類的東西都是毫無必要的。
走入昏暗的大廳,向右一拐,沒出三米,淡黃的燈光就從那間居室門縫裏透了出來。在門前停下腳步,老者輕輕拍了兩下房門,隨即恭敬地等在了那裏。
“我吃過藥了,”蒼老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了出來,是亞拉伯語,“而且離睡覺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可以再讓我安靜會兒麼,纏人的蘇拜特?”
老者搖了搖頭,略略提高了些嗓音:“不是我要來煩你,奧薩馬,是你自找的。我這兒有個小家夥是你想見的,我想你一定都忘得一幹二淨。”
“喔,你瞧瞧,我還真忘了。”裏麵的人笑了,轉而操起生硬的聯盟語說,“是那位年輕愛蠻幹的國王麼?如果他還沒被你幹掉,還是活生生的,那就快請他進來,我都迫不急待了。”
被稱為“纏人的蘇拜特”的老者也笑了笑,盡管這樣的笑話他幾乎聽了大半輩子,可每當同樣的聲音響起在耳邊,他都會覺得異常開心。
他推開了房門,回過來向著吳鳴點了點頭,卻沒忘了用低沉的聲音發出口頭警告:
“注意你的言行!我就在這裏等著,而且我得提醒你,我袖子裏的彎刀比鷹嘴還要鋒利。”
“那您千萬站穩當些,可別把彎刀掉下來割傷了腳麵。”吳鳴幾乎都要舉手投降了,“我還要請您放心,不管裏麵那位是魔鬼還是天使,我都會對他畢恭畢敬,就算要我和他簽訂出賣靈魂的協議,我也毫不猶豫。”
老者翻了翻眼睛,默不作聲地退入陰影中,動作無聲無息,態度也相當平和。
從這副做派看得出來,這位名叫蘇拜特的老者曾經是位保鏢,現在大概改行當了管家。想當年他應該挺捧的,估計沒少在死人堆裏打滾,可放到眼下,他隻是個紙老虎罷了,除了虛張聲勢還有那麼點兒架勢,真要把刀握在手裏,恐怕再也拿捏不好分寸,早就失了水準。
吳鳴也不再多言,暗自穩定了一下情緒,抻了抻衣角,跨步走進了屋子。
腳下是一張厚厚的氈毯,打理得還算幹淨,隻不過局部區域有些泛黃,估計應該有些年頭了。
屋子很寬敞,並非是預料中的臥室,而是間書房,而且還是傳統意義上的書房,因為那些書籍都是實打實的本子,並非什麼存儲在電子芯片上的虛擬讀物。那些古舊的書籍被分好了門類,整整齊齊地擺放在覆蓋了兩麵牆的書架上,粗略估計得有上千本。吳鳴隻掃了一眼,就看到了各類宗門經典和涉及政經方麵的著作。
書架上有一處空缺,不用多想,自然就是放在主人膝頭的那本必不可缺的《古蘭經》。
屋子的主人就坐在落地燈旁的輪椅上。
他身著亞拉伯人傳統的白色袍子,頭上沒有包著頭巾,花白的頭發淩亂地背向了腦後,長長的胡須垂到胸口,同樣也是花白的。過多的白色,再加上燈光的陪襯,使得他看上去有些刺眼,整個人仿佛偽裝成了頭戴光環的聖人,令人無法直視。
然而吳鳴還是看清了。
他骨瘦如柴,尤其麵孔極為清瘦,臉頰深陷,顴骨突出,那使得架在他那高挺鼻梁上的老花鏡顯得不合比例地寬大。好在他的眼睛也大得驚人,多少彌補了一些突兀感。令人遺憾的是,他的眼球已經渾濁了,而且眼角的下垂使得原本就偏多的眼白變得更加明顯,至於那雙眼睛在往日曾表現出什麼樣的凶光,單憑想象是無法推斷出來的。
盡管他一直坐在輪椅上,而且歲月也令他佝僂了起來,無從觀察到他整體的身形,單是從上半身來判斷,他個子應該不矮,至少也要在190公分以上。
如果這個形象再結實一些,少一些皺紋,最好再年輕個二十多歲,吳鳴絕對能和頭腦中被存儲進去的影像資料對上號,可現在,他就是一位生命垂危的普通亞拉伯老者,與那位傳說中妖魔似的人物毫不相關。
可那位愛恐嚇人的蘇拜特已經叫出了他的本名:奧薩馬。
毫無疑問,他就是他——
前極地組織頭號領導人,在31年前策劃實施了9.12恐怖襲擊,在21年前由米國軍方宣布被擊斃,實際上卻通過掉包計逃過一劫,並一直躲在暗處休養生息的、現年75歲的奧薩馬-賓拉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