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樣長長一段敘述,固然已足令群俠深為警惕,但還及不上那末尾署名四字,來得使慕容剛、呂崇文等人,觸目驚心!原來那箋後寫的龍飛鳳舞四個大字,竟是:“西門豹上!”
呂崇文此時,自然滿不把青虹龜甲劍失去之事為意,側臉向慕容剛詫然笑道:
“慕容剛叔父!侄兒的辨味能力,到真不錯!昨夜我就覺得那酒萊的色香味及件數,均與楓嶺積翠峰石室之中所吃的一樣,卻怎樣也想不到,竟是西門老前輩,親自下廚所作!但西門老前輩自飲毒酒,分明絕氣身亡,還是叔父與我,抬他入棺,怎的今日又在這緊要關頭出現?這位老前輩,平生行事,業已神鬼莫測,如今居然又會起死回生,豈不令人太難置信麼?”
慕容剛何嚐不是驚疑已極?但反覆審視那張柬帖,不僅那筆字跡太熟,確係西門豹所書,並經墨跡方麵看出,實是今日上午所寫,迷惘不已,棖觸萬端!聽呂崇文一問,點頭答道:“當時西門豹苦心卓行,力懺前非,卻依然落得那等結果,我不是曾經憤言要‘拔劍問天,天心何在?’但如今仔細想來,不但按人心天理來說,西門豹這樣具有莫大智慧的仙佛一般人物,決不會遽爾奄化,就是你喂他吃的那粒無憂師伯所賜‘萬妙靈丹’,賜丹之時,師伯不是一再叮囑,此丹功能著手回春,無論何等重傷奇毒,隻要人未絕氣,服丹之後,不但可以痊愈,並還增長功力,端的希世難求,師伯一生,也僅煉成七粒,千萬不可浪費!如此珍貴靈異之物,豈會單單對那西門豹身上失效?。必然是他蓄意解脫,酒中毒藥,放得過多,又加上飲酒以後的那一席深談,為時太久,以致毒力深入髒腑,並彌漫周身,萬妙靈丹,雖有功效,也須慢慢化解!我們因為當時事事均出意外,靈智稍障,竟未仔細推敲,就把他置於棺內!幸而他平日就看破人生,以棺為床,可以自內開啟,不然還真要被我們活活生葬在內!如今此人既到翠竹山莊,我們一方,真無異添了千軍萬馬!一夕安眠,精神倍長,我們不要再在此處逗留,好在文侄還有一柄家傳梅花劍可用,一齊到翠竹山莊走走!
群俠均知道西門豹與呂崇文之間的似海深仇,但如今聽慕容剛叔侄口吻,不但深仇盡釋,並還對這位西門豹,關懷欽佩已極!不由深深感覺到為人必須盡量謹慎言行,不能率意為惡,即或偶而無心鑄錯,亦應趕緊回頭,君子之過,宛如日月之蝕,隻要痛切覺悟,仍無玷於清名大節,同樣甚至更加受人尊敬愛戴!
群俠之安歇小村,距離四靈寨總壇翠竹山莊不過四十裏路光景,以這些人物腳程,從容舉步,晃眼之間,已過其半,呂崇文笑聲叫道:“慕容叔父!西門老前輩之語,怎的有時也會不靈?他不是說中途可能有人暗算,此刻尚無動靜,難道這般不知廉恥狗賊,連一點顏麵都不肯顧,到了翠竹山莊莊門以外,還敢對我們赴會之人,失卻江湖禮數,永為武林不齒麼?”
慕容剛道:“此時尚在中途,文侄怎的便擅自斷定無人生事?你西門老前輩,既然留言,必有深意,前麵山路陡削,峰腰並有樹林,是個絕好藏人所在,四靈寨中甚等樣人都有,諸位各自小心他們那無恥卑鄙手段!”
群俠打量地形,果甚險惡,正在互起戒心之時,峰腰樹林之中,淩空飛起兩條人影,輕功極俊,一掠便是四五丈來遠,卓立阻途,半聲不響!
武當名宿青鬆子,首先認出,輕輕說道:“各位注意!這是鄱陽雙鬼黑白勾魂,藝出崆峒門下,一對螳螂陰爪,極為歹毒……”,言猶未了,滌凡道人在他身畔笑道:“青鬆道友,有所不知,白衣勾魂刁潤螳螂陰爪,就因暗算傷人,曾被呂小俠的玄門罡氣震折,此番不知又向他那師傅鬼手真人之處,學了甚麼伎倆?
前來尋仇!我料他秋螢傲月,螳臂擋車,仍然禁不起呂小俠輕輕一擊呢?”
呂崇文到早把這段過節,忘之已久,聽滌凡道人及青鬆子一提,閃眼再看當道所立二人,身量又瘦又高,馬臉鷹鼻,吊客眉,鬥雞眼,身著長衫,一黑一白,遠遠望去,活似無常雙鬼,知道果然是那初下山時,在翠竹山莊金龍堂內所會過的黑衣勾魂刁潛,白衣勾魂刁潤!
人家現身阻路,雖未開口,無疑是要想報當時斷指之仇,不能由別人出陣,剛一向前邁步,慕容剛低聲囑道:“這兩人陰損狠辣,不可驕敵,尤其要注意西門豹所留柬帖上的‘毒指能飛’之語!”呂崇文點頭領命,心中卻在暗暗佩服那西門豹,果然事事前知,不過這白衣勾魂刁潤的雙手十指,雖為自己的玄門罡氣,把骨節震折,但並未斷,卻如何說是“毒指能飛”,即或能飛,又有何可懼?倒想它不透。
想到此處,已離黑白勾魂刁氏兄弟隻剩一丈左右,呂崇文這多日來,閑得無聊,誠心拿對方開胃,負手立定,冷冷的用眼角一瞥刁氏兄弟,也學他們那付神色,把臉一寒,一聲不響。互相對瞪好久,白衣勾魂刁潤,見仇人這等神情,心中毒恨更深,陰惻惻地自鼻孔之內,哼了一聲,首先開口說道:“呂家小賊,不要裝出這副死相,刁潤茹恨已久,今日必報前仇,你還不亮你的肩頭長劍,嚐嚐我們鄱陽二鬼的‘勾魂雙素’的滋味如何?”
兄弟二人,同在長衫之內一探,每人撤下一條四尺來長,除了當中抓手之處的四五寸墨黑以外,兩頭均屬赤紅的連環鋼素!
呂崇文聽刁氏兄弟,要自己亮劍,不由一陣縱聲長笑,笑聲劃破深山靜寂,遠穀近峰,回音四起,嗡嗡嚶嚶的好聽已極!笑完說道:“我肩頭這柄長劍,乃先父遺物,除了砍那單掌開碑胡震武的項上人頭,報我父母之仇外,呂崇文真還不願輕易使這柄劍鋒之上,沾染你們這種鼠賊髒血!兩條連環鋼素,也配稱為‘勾魂’,呂小爺摘葉飛花,也足使你們了結一命!”
說完,伸手折了路旁一根梟梟下垂,隨風飄舞的楊柳細條,滿含鄙薄之意的,又用眼角餘光,向刁氏兄弟,冷冷一一瞥!。
黑衣勾魂刁潛,白衣勾魂刁潤,均被呂崇文逗得無法忍耐,嘩朗朗的一陣震天的金鐵交鳴響處,雙雙手握“勾魂素”中央,甩起四條紅影,刁潛是“旋風掠頂”,飛打上盤,刁潤卻似攔腰橫擊,但勾魂素才出即收,靜視呂崇文怎樣避招,然後乘隙趕打!
果然刁潛的勾魂素至,呂崇文哈哈一笑,盤身左走,刁潤咬牙不響“長蛇出洞”,改握勾魂素的一端,將一根軟兵刃,勁達素梢,堅挺如棍,點向呂崇文後腰重穴!
呂崇文擰身之際,就知道刁潤定會乘隙進招,掌中柳條,反手一搭,正好搭住刁潤點來的勾魂素,用了個“粘”字訣,往外一領!
刁潤不是膂力尚佳,刁魂素幾乎出手,不由太已驚心,這呂崇文以一根細長柳條,居然可以傳導內家真力,雖係兄弟雙戰一人,仍須特別小心應付!
兄弟二人,兩條勾魂素,一攻一守,一實一虛,配合得到也詭秘無倫,威勢不小!
呂崇文因惡戰是在明日,此時懶得多纏,一聲長嘯,手中柳條突化“霸王鞭”
招,其中並暗暗揉雜師門絕學“太乙奇門劍”法,霎時風雲激蕩,青影如山,黑白勾魂刁家兄弟,隻覺得四麵八方,全是呂崇文的麵含哂笑人影,揮舞著千百根柳條,將自己圍困在內!咬牙再行硬撐數合,呂崇文柳條起處,招發“洛城飛絮”,看似攻向刁潤,其實柳條中途折轉,“吧”的一聲,黑衣勾魂刁潛的右臂“曲池”穴上,中了一下,一陣劇烈酸疼,勾魂素把持不住,哨啷啷地墜落在地。
白衣勾魂刁潤,見兄長落敗,素性也自拋掉手中勾魂素,縱身淩空,十指成鉤的掉頭倒撲而下!
口中並自喝道:“兵刃之上,我弟兄認敗服輸,呂朋友暫莫囂張,你再接幾招,我這曾經敗在你手下的‘螳螂陰爪’!”呂崇文自他兄弟現身阻路,證明了西門豹所留柬帖無差,心中便時刻以那“毒指能飛”四字為念,此時見刁潤明知自己練有玄門罡氣護身,功力並非敵手,卻仍淩空倒撲,分明必有所恃!未能了解敵情之前,不肯遽然接招,雙足輕點,倒縱丈許,定睛向刁潤的一雙鬼爪細看!
他因不知“銅仙指”這門功夫細底,隻覺得刁潤手指顏色,青黑不齊,知為曾以毒藥浸泡。卻未料到,是生生將第一節指骨剁去,然後戴上特製的風磨銅淬毒指套,任何橫練,均不能防,而且見血封喉,一抓即死!刁潤一下撲空,落地以後,麵容獰厲已極,-用他那種膝蓋不彎的“僵屍跳”怪異輕功,一蹦便是兩三丈遠,箕張十指,照準呂崇文連連追撲!
呂崇文本就性傲,再被他這樣一來,不由逗得無名業火高騰萬丈,暗想自己這樣防備對方暗算,防到何時?不如給他來個一輪硬攻,在對方無法騰出手來,發動陰謀之前,就將其擊斃,豈不一了百了?主意打定,恰好白衣勾魂刁潤,像具活僵屍似的,撲到近前,遂一聲不響,施展師門乾坤八掌之中的一招絕學“混沌乾坤”,凝聚玄門罡氣,宛如排山倒海一般,旋身一掌,疾拍而出!
白衣勾魂刁潤,因見兄長手捧右腕,好似受傷甚重,心中越發恨毒仇人,見幾度縱撲不著,對方竟較自己輕功更妙,看情形要想利用特製指套抓傷敵人,恐怕無望,隻有以“銅仙指”的撒手絕招,拚命一搏!所以十枚風磨銅淬毒指套,業已一齊慢慢褪向指尖,正好與呂崇文旋身一掌,同時發動!
一邊是寒星飛舞,銳嘯驚人,一邊是重掌疾揮,罡風狂卷,距離又近在咫尺,眼看就要兩敗齊傷之際,突然從黑白勾魂刁氏兄弟現身的樹林之內,飛出一段黑影!
刁潤所發的十枚風磨銅毒指套,手法極為霸道!出手之時,是聚成兩朵梅花,但等臨近敵身,才突然一散,漫無規則的化成一片寒星,端的無從躲避!
但林中發出這段黑影之人,卻是個大大行家,勁頭時間,全拿捏得恰到好處!
刁潤的十枚風磨銅淬毒指套,在往外散開還未散開之際,便自一齊釘入那段黑影之上,被呂崇文所發的急勁罡風一撞,斜飛出七八尺外,刁潤本人則被掌風震得肝腸皆裂,口噴鮮血,在地上一連兩個滾轉,怒目死去!
慕容剛等旁觀戰之人,見呂崇文以一根柳條,獨戲刁家二鬼,從容已極,穩占上風,作夢也想不到西門豹所說的“毒指能飛”,竟是這樣飛法!刁潤風磨銅淬毒指套出手,正在相顧失色,援手莫及,突然林內有人相救,自然一齊注視那段黑影發出之處,但空林寂寂,哪有人影?
黑衣勾魂刁潛,眼看兄弟功成,卻突然生變,身遭慘死,那裏還敢再留,方一回頭想溜,慕容剛怎肯容他走脫了縱身追上,輕伸二指,一下便即點倒!但等俯身拾那段解救呂崇文危急的黑影之時,慕容剛突然出聲長歎叫道:“展翅金鵬顧大莊主,與文侄請看,這又不是那位宛如天際神龍,變化莫測的西門豹所為麼?”
呂崇文、顧清一起走過看時,那段黑影,原來是一隻保存得極為良好的幹癟的人手!
呂崇文心中明白,這隻人手,不問可知,定是西門泰引刀自斷,西門豹托自己叔侄轉致顧清化解殺弟之仇,而被自己一齊納入那六尺桐棺以內之物!手上所釘的十枚風磨銅指套,尖銳已極,每枚均密布倒鉤,色呈暗綠,顯係喂了劇毒,這近距離,倘若中上一枚,即或不死,明日在翠竹山莊,惡戰群寇之際,功力方麵,也要大大打上一個折扣!故而心上本來業已至為敬佩的西門豹,更加深了幾成好感,向慕容剛搖頭笑道:“江湖鬼蜮,委實經見不盡!若不是這位西門老前輩相救,侄兒最少也要遭受一次大難!如今刁潤既死,我們把叔父點倒的黑衣勾魂刁潛,當做包裹包好,帶到翠竹山莊,等與玄龜羽士宋三清,在筵前相對答話之時,現將出來,臊臊群賊的臉麵好麼?”
慕容剛與滌凡道長,道惠禪師等人,互一商義,覺得呂崇文此法不錯,最低限度,也可以大大一挫群賊銳氣!
遂由展翅金鵬顧清動手,把黑衣勾魂刁潛,卷成一個大行李卷一般,抗在肩頭,繼續往翠竹山莊行去。
走到離翠竹山莊十裏之處,果然有人迎賓,而且這些迎賓之人,均經過四靈寨護法,璿璣居士歐陽智的嚴密訓練,周旋中節,彬彬有禮,真使得赴會群俠,對四靈寨忽而小氣,忽而大方的捉摸不定態度,弄得莫測高深起來。一到莊門,歐陽智早巳恭立相待。歐陽智抱拳笑道:“慕容大俠,真個信人!本寨四靈令主,叨日再與諸位相會,歐陽智奉命款待嘉賓,請隨我往賓館之內安歇!”慕容剛心中真暗暗可惜這位人品清奇,武功出眾,機智過人的璿璣居士歐陽智,居然被名利所囿,甘為賊用!兀自盤算,明日是否由自己下手,保全此人,勸他依然回轉他那仙霞嶺一元穀內,笑傲煙雲,何必置身於四靈寨這種無殊盜賊的萬惡寨中!
一宵無話,次日乃是雙方約會正日,玄龜羽士宋三清,特在玄龜堂上,擺設盛宴,仍由璿璣居士歐陽智,前往賓館,邀請群俠。
慕容剛等一齊含笑應約赴宴,知道宴後即是一場凶殺惡鬥,各帶兵刃,展翅金鵬顧清,並把內裝黑衣勾魂刁潛的長大包裹,帶以隨行!進得玄龜堂,雙方落坐以後,慕容剛打量主席之上,坐有六人,其中除宋三清、傅君平、胡震武、歐陽智等曾經會過以外,那坐在傅君平身側,媚態萬狀的三十一二彩衣女子,想來必是繼任嚴凝素之位的勾魂彩鳳鮑三春,另外一個坐在玄龜羽士宋三清身旁,眾人對之均頗禮敬、相貌威猛的黃衣僧人,可能便是西門豹留函所說的西域一派,十七名好手“四佛十三僧”中的十三僧之首,離垢大師!
果然那離垢大師,自群俠一進玄龜堂,雙眼所蘊的炯炯神光,就不旁瞬的專注在呂崇文背後所插的長劍之上!
玄龜羽士宋三清,則因這一頓盛筵之後,略為交代幾句,雙方便須各憑武學,一拚生死,而自己最畏怯的妙法神尼,卻迄今仍然毫無訊息,照理說名帖既到,人不會不來,故而心中兀肩忐忑難定!還有那曾與自己義結金蘭的雙首神龍裴伯羽,與他族弟父女,幾個紮手人物,怎的也是拜帖早到,而人猶未到?至於眼前群俠,除慕容剛、呂崇文而外,宋三清真未把武當滌凡,少林道惠等人,放在眼內,俟雙方坐定,剛把酒杯一舉,還未開言,手下突然進堂報道:“九現雲龍裴叔儻父女拜見!”
宋三清聞言不覺一愣,拜帖之上分明三人,怎會隻有裴叔儻父女來此?
自己身為全寨之主,傅君平又與他父女結仇,不便出迎,想來想去,還是向歐陽智笑道:“有煩歐陽護法,代宋三清一接嘉客!”
歐陽智含笑踅出,少時果然把裴叔儻父女引進。
除慕容剛、呂崇文以外,裴叔儻與青鬆子及道惠禪師,均係舊識,一見之下,彼此寒喧,呂崇文卻覺得那位裴玉霜姑娘,小別添姿,益發出落得明豔照人,態度卻仍像以前落落大方,毫不忸怩的,與自己含笑傾談別來經曆。
玄龜羽士宋三清,見妙法神尼,嚴凝素師徒、及雙首神龍裴伯羽,三名好手未到,似以乘他們來此之前,速戰速決,始對己方有利,遂起立抱拳,向赴會群俠說道:“眾位嘉客遠臨翠竹山莊,宋三清藉一杯水酒,聊表敬意!”
飲完手中巨杯,含笑緩緩說道:“今日之會,本係呂崇文小俠與我鐵爪金龍胡震武二弟,彼此了斷前仇所定,僅是胡呂兩家的恩怨之事!但明人之前,不必再說暗話,宋三清兄弟,手創四靈寨以來,辛苦經營,聲勢頗盛,自然免不了有人生妒,蜚短流長,時加中傷之語!於是武林同道,或有聽信傳言,誤會本寨有傲視各派之意!宋三清自知十年積謗,三言兩語,那裏分辯得開!今日少林、武當,均有人在,再好不過,我們在筵後,不妨以武會友,彼此略為印證所學,以七陣定輸贏,連呂胡二家之事,就此一並了斷,各位如勝,四靈寨從此解散!宋三清一方,如若稍占便宜,證明我們天南一派武學,尚有幾分精妙之時,則隻要諸位降心相從,四靈寨何妨改成十靈寨,百靈寨,甚至萬靈寨,來它一個萬派同源的武林創舉!”
說罷,單手擎杯,目光環視群雄,得意了個縱聲哈哈大笑!
呂崇文嘴角一撇,方要挖苦宋三清幾句,那位九現雲龍裴叔儻,業已起立說道:“宋令主欲仗天南武學,並吞各派,雄長江湖,其誌不為不壯!但貴寨所行,多年妄肆凶橫,有悖武林道義,事實俱在,宋令主適才所謂他人蜚短流長之語,恐怕不是由衷之論吧?”
宋三清知道這九現雲龍裴叔儻,不但武功甚高,而且江湖經驗老到,嘴皮子上,定然刻薄!但又不能不接這碴,隻得皺眉問道:“四靈寨何人妄肆凶橫?何事有悖武林道義?裴大俠盡管賜教,宋三清願聞其詳!”
裴叔儻微微一哂說道:“我們不談那些捕風捉影,無根無據之事,即以眼前之人而論,呂崇文小俠先人呂懷民大俠,在生之日,以三十六路梅花劍法,行俠江湖,仁義無雙,極受武林同道尊敬!晚年歸隱皋蘭,在他五十生辰,當眾毀劍,立誓不談武事之後,貴寨鐵爪金龍胡令主,哦!那時他叫單掌開碑胡震武,居然率眾尋仇,把一個人在病中,毫無反抗之力的呂夫人,傷在刀下,這是否有虧天理,有悖人情?宋令主請自衡斷!”
呂崇文被裴叔儻這一提往事,想起嚴父廳前殞命,慈母室內飛頭的斷腸經過,忍不住雙眼赤紅,猛挫鋼牙幾乎勃然而起,虧得裴玉霜一旁好言寬慰,勸他暫忍忿怒,少時劍底較功,便可恩仇了了!
裴叔儻見自己一開口,便把胡震武窘得滿麵通紅,宋三清也囁嚅難對,不由莞爾一笑又道:“再以裴叔儻本身而論,貴寨江蘇太湖分壇主持人,倚仗貴寨聲勢,不但征收太湖漁民極重規費,並逼迫擄掠所有稍具姿色的漁家少女,如此惡行,實屬天人共憤!我父女路過江蘇,得悉前情,才不顧我族兄位居金龍令主,而仗義挑去貴寨分壇,為太湖漁民,除去一害!此舉一方麵固然是為民除害,一方麵也是代替貴寨整頓壇下不肖弟子!私心正以為兩頭落好,內外兼全,方不料這位傅令主,率眾趕來,既不以真實武功對敵,卻用下流蒙汗藥酒手段,劫持小女玉霜,老夫舐犢情深,隻好束手就縛,被你們監禁在那座所謂正逆五行的九宮竹陣以內!這類行徑,是否卑鄙?老夫所言,有無半句虛語?也請宋令主當眾一答!”
毒心玉麟傅君平見這裴叔儻好生厲害,專揭自己這麵見不得人的瘡疤,生怕他再說出天香玉鳳之事,豈不越發難得下台?遂想就此翻臉不再論這些梁子上的過節,方把凶睛一瞪,一聲:“老狗休要嘮……”,“叨”字還未出口,裴叔儻毫無慍色的笑道:“傅令主的這副凶威,少時請到台上過手之時再發,裴叔儻還有最後一事請教?”
宋三清知道對方非把理占全,問得自己這麵,無詞以對之後,這場惡架,才打的起來,故而隻得把掃帚眉一皺,龜目一眯,極其勉強的含笑說了聲:“裴大俠有話,盡管請講!”
九現雲龍裴叔儻,尚係初會玄龜羽士,但從這份忍耐工夫之上,便可看出宋三清,比傅君平確實高明不少!輕笑一聲說道:“這一回的問題,容易答複,貴寨之中,那原來的龍鳳二靈何在?”
宋三清冷不防裴叔儻突然問到此事上麵,方想怎樣答話妥當?傅君平已發話說道:“裴伯羽、嚴凝素二人背盟負義離棄本寨……”。
言猶未了,堂外響起脆生生的一聲嬌叱:“傅君平!你這無恥狂徒再敢妄肆雌黃,顛倒黑白,我便叫你連這片刻光陰都活不過去!”
滿堂之人,一齊為這話聲所驚,閃眼往門口看去,隻見當門站著一位宛如出水芙蓉,點塵不染的白衣女子,但嬌容含煞,鳳眼籠威,翦水雙瞳中的炯炯神光,直看得那位毒心玉麟傅君子,從全身毛孔之中,暗沁冷汗。
來人正是慕容剛八年以來,晝夜相思的天香玉鳳嚴凝素!
嚴凝素斥責傅君平以後,轉身向群俠這麵走來,但與慕容剛眼光一接之下,兩人同覺微微一震,一個覺得對方英姿颯爽,未減當年,一個卻覺得心上人玉容清減,眉稍眼角之間,添了幾絲幽怨!他們八年以前,萍水奇逢,彼此傾慕,靈犀一點,脈脈相通!這種感情,真誠到了極處,也純潔到了極處!但睽違這久,訊息全無,誰也不知道對方那種含蓄未吐的似謎情懷,有無改變?如今在玄龜堂上,再度相逢,雖僅刹那之間的目光一對,心中卻是一般燙貼!因兩人各自對視眼神之中,感受到一份異常關垂。這種關垂,足以顯示出雙方原有的純摯真情,到如今居然絲毫未減,反而更深、更切!
說不盡的海誓山盟,轉多空語!而幽幽淡淡的眼波眉語,才最足消魂!這位鐵膽書生的魅力,可真不小,天香玉鳳的一臉英風殺氣,自從見了他以後,頓時化作了柳媚花嬌,白衣輕飄,暗香浮動,婷婷走到呂崇文身畔,那平素調皮搗蛋的呂崇文,此時到也文質彬彬的垂手起立,含笑說了聲:“多年未見,文兒和我慕容叔父想念嚴姑姑,您好?”
天香玉鳳嚴凝素,見呂崇文業已出落得這般英挺,前塵舊事,不由反在心頭一幻,滿麵含情的看了隔座的慕容剛一眼,微喟說道:“呂梁一別,八載有餘,我一樣時常想念你們!你已長成大人,姑姑自然老了!”
抬手一掠雲鬟,就在呂崇文身畔坐下。
她雖然未與慕容剛直通款曲,但就這樣的輕輕一瞥,淡淡數語,卻暗中傳送脈脈真情!鐵膽書生固然領略得到,喜心翻倒!但對席所坐的毒心玉麟傅君平,何嚐不已看出端倪?隻氣得醋火中燒,鋼牙亂挫,臉上都成了鐵青顏色!
勾魂彩鳳鮑三春,見他這等神情,邪媚怪笑一聲,傅君平才滿麵悻悻之色的,怫然起立說道:“是非二字,本難論斷,誰也自居光明磊落,而認為對方是卑鄙小人!我們還是以強弱定曲直,擂台一會,來得幹脆[”玄龜羽士宋三清,見嚴凝素已到,妙法神尼卻未現身,也覺得免得夜長夢多,越快解決越好!遂也接口說道:“各位來我翠竹山莊主旨,無非印證武學,了斷恩仇,徒事虛言,無補實際,宋三清恭請諸位,後莊一會!”
鐵膽書生慕容剛、天香玉鳳嚴凝素,及群俠方起立舉步,展翅金鵬顧清,卻斷喝一聲:“且慢!”
提起那包內被慕容剛點了穴道的黑衣勾魂刁潛的長大包裹,輕輕放在席前地上,對玄龜羽士笑道:“這是我等奉敬一件足以證實貴寨磊落光明的禮物,宋令主收下之後,再往後莊過手不遲!”玄龜羽士宋三清,知道這包裹以內,定是使自己極其難堪之物,但眾目睽睽;又不能不理,遂朝胡震武略使眼色,胡震武會意走過,一解包裹,便知其中是人,但還未想到那黑白勾魂刁家兄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