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聲東擊西(3 / 3)

他敢斷定,那不是脂粉的香味,而是從人體上散發出來一種與生俱來的體香。

更明白的說,這種香味隻有女人才有。

他似乎也隱隱地的想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是誰?此刻卻沒見到這個人。

他如今是在一間簡陋的茅舍中,但窗明幾淨,收拾得十分整潔,抬頭望去,窗外遠山含翠,白雲悠悠,飄浮在山額之上,這景象絕非天香穀。

柳二呆暗暗納悶,故意咳了一聲。

但靜悄悄沒有回應。

他踱著方步,在屋子裏繞著圈子,轉來轉去,仍然聽不到一點聲響。

木門半掩,柳二呆禁不住推門而出,立刻嗅到一股樹木草葉的清香,精神為之一振。

回頭打量,但見茅舍三楹,種竹繞籬,籬落間經木扶疏,紅白相間,顯得分外雅致,看來就像高人奇土的隱逸之處,怪的是無人跡。

難道他猜錯了?到底是誰把他弄到這裏來的?

既然不見主人,他本可立刻就走,走出圍繞著這三間茅舍的竹籬,雖然不知這是什麼地方,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迷失方向。

但他不想走,怎麼能這樣就走,他必須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任何人心裏懸著一個疑團都是很難受的。

於是他移動腳步,朝向另外一間茅舍走去,這是一連三間茅舍靠左麵的一間。

木門緊閉,門上依附兩隻銅環,卻未加鎖。

看來是從裏麵反扣住了。

若是真的如此,屋子裏必然有人。

柳二呆倒是無心窺探別人的隱私,隻想證實一下,屋子裏是不是真的有人。

他想敲動一下門環。

於是跨步登上土階,伸出一隻手來。

哪知這隻手還沒觸到門環,忽然蓬的一聲卷來兩股勁風,一左一右交錯而到。

狂飆怒嘯,激蕩成氣,蓬蓬有聲。

柳二呆吃了一驚,雙足猛登,晃著倒縱而起,半空中擰腰甩腿,斜刺裏落在一條花叢小徑上。

他紮穩馬步,這才扭頭望去。

這片竹籬之內,本來空蕩蕩不見半個人影,此刻忽然出現了兩個須發虯結,豹首飛蓬的怪人。

左首是個駝背,隆起的背就像一把弓。

右首的瞎了一目,是個獨眼龍。

這兩個人一駝半瞎,身材瘦小,須發花白,幹巴巴的臉上布滿皺紋,分明都已上了年紀。

但那三隻炯炯發光的眼神,開闊之間,竟如閃電。

看樣子這兩個怪人外貌雖然不揚,一身深厚的內功已到爐火純青的境界。

這兩個人藏在哪裏?怎麼忽然出現?

從剛才的左麵一拳,右麵一掌,柳二呆已領略到這兩個人絕非等閑身手,因此在落下實地之後,立刻吸了口氣,提神戒備。

哪知這兩個人並不追擊。

從這一點可以斷定,剛才的突然現身,突然出手,隻不過為了守護那間茅舍。

這小小的茅舍裏,到底隱藏的什麼?

越是這樣,越發增添了幾分神秘,令人莫測。

柳二呆雖然感到奇怪,卻沒有強行闖入的意思,他念念不忘的隻有一宗,就是想弄個明白,到底是誰把他弄到這裏來的?

他此刻周身四肢毫發無損,也未被囚禁,這個人當然是番好意,再說這個人既然把他從天香穀救了出來,當然不會把他送進壞人窩裏,因此他有理由相信,麵前這兩個人也絕非壞人。

“兩位尊姓大名?”他試探著問。

哪知那兩個怪人瞪著三隻神光湛然的眼神,居然充耳不聞。

“在下金陵柳二呆。”柳二呆自己報了姓名,接下去道:“想請兩位指教……”

他頓了頓,先察看了下那兩個怪人的神色。

兩個怪人神色木然,依然不響。

“在下覺得有點糊裏糊塗,”柳二呆繼續道:“不知怎麼忽然到了這裏,這……這是昨夜的事……”

他說的指教,意思就是想請這兩個怪人解釋。

在他估計,對方多少會露點口風。

哪知他說了半天,那兩個怪人就像兩根木頭,壓根兒不理睬。

“兩位莫非……”柳二呆忽然心中一動。

兩個怪人雖然不理睬,三雙利刃般的眼神卻一直沒有離開過他。

當然,也看到了他的嘴唇。

嘴唇在動。

左首那個駝了忽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右首那個獨眼龍跟著也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手式很明顯,分明是表示一個是聾子,一個是啞巴。老天實在不公平,瞎了還要加上聾,駝了還要加上啞。

但天道好遠。有失必有得,既然在軀體上加上了雙重的殘缺,是不是在別的方麵有所補償?

也許,那就是一身超絕的武功。

柳二呆怔了怔,忽然想到了兩個人,當年威震關外的長白雙殘。

據說這長白雙殘是對孿生兄弟,哥哥叫巴圖心,弟弟叫巴圖膽,兄弟二人心膽相照,許多俠行義舉,曾經轟傳武林。

這兩兄弟雖然人在關外,他們的盛名,當時就傳遍了中原,震撼了大江南北。

因此一些江北正道人士,避免用那個“殘”字,把他們稱作巴氏雙奇,以示崇敬。

這是三十年前的往事,雖然江湖上老一輩的人還是記得,但已如淡影輕煙,隨著歲月飛逝。

自古英雄的調零沒落,都如雲煙過眼。

柳二呆隻不過二十四五,當然不會躬逢其盛,但他對近百年來江湖的掌故軼聞,一向極有興趣。所以他知識這兩個人。

但麵前這兩個怪人。是不是雙奇?

若真是如此,也算是奇遇。

柳二呆看了看左首那個駝子,又看了看右首那個獨眼龍。發覺這兩個人的麵貌輪廓,尤其是耳目口鼻,比較突出的特征部分,果然酷似。

這幾乎無可置疑,正是當年聲威赫赫的長白雙殘,巴氏雙奇,一個是巴圖心,一個是巴圖膽。

奇怪的是這兩個人沉寂了二十幾年都到哪裏去了?怎麼會在這裏出現?

為何要守護這間茅舍?難道成了人家的仆役?

柳二呆本想說幾句客氣話,表示恭敬之意,一想到說了也是白說,隻好作罷。

於是他又想到了自己,何去何從?

是走還是不走?

當然,他已不想窺探這間茅屋中的隱秘,也不指望從長白雙殘身上打聽出什麼。

他知道長由雙殘的職責,隻是在守護那間茅屋舍,不容外人侵擾,並沒攆走他的意思。

從他們眼神中也看得出,並無惡意。

就算剛才拳掌齊出,隻不過意在示警,要是真的存心傷人,就不會輕易罷手。

柳二呆仔細想了想,決定留下來。

因為隻有繼續留下來才有發現,縱然不能全部解開心中的疑團,至少可以略窺端倪。

於是他揮了揮手,向兩個怪人打了個招呼,然後轉過身子,向右麵走去。他打定主意,隻有回到自己待過的那間茅舍。

那知誰開木門,不禁又是一怔。

茅舍裏居然有人,赫然是個藍衫人。

那藍衫人背向而坐,躬著腰,低著頭,正在檢視一幅展開來的書冊。

紙質煙黃,像是一幅地圖。

柳二呆怔在門口,但立刻回過神來,一時不知怎麼招呼,隻好輕輕咳了一聲。

“進來呀!”藍衫人回過頭來嫣然一笑。

四目相接,柳二呆不禁心裏一跳。

他猜得沒錯,果然是他所想到的人,也是他想要見到的人,秦淮河畔名妓沈小蝶。

“真的是你?”

“怎麼?”沈小蝶笑笑:“你才知道?”

“但是昨夜……”柳二呆雖然早就想到了,對眼前的事實好像仍然不能置信,因為這太意外,他跨步走了進去,道:“昨夜你……”

“你先坐。”沈小蝶已轉過頭去。

她專注在那幅地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