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柳二呆閉上了眼睛。
他不願看到這種活色生香的景象,但又躲不過,隻聽嗯嚶一聲,一個軟玉溫香的軀體已經撲了上來。
火熱的胴體在扭動,發出了呢聲。
暮聞“啪”的一聲巨響,東麵的一扇窗門震裂開來,砸翻了一座紫檀木花架,嘩啦啦跌碎一匹白玉馬、兩隻古玩花瓶。
好夢方圓,忽然發生了這樣一件敗興的事。
牢牢的一扇窗門,當然不會自己裂了開來,這是什麼人在這緊要關頭搗鬼?
白鳳子一驚之下,宛如冷水澆頭,驚慌中胡亂抓了件衣服穿在身上。
纖手一揚,燭光一閃而滅。
這天香穀以為她尊,搗鬼的絕不是自己的人,顯然是外來的強敵。
奇怪的是那扇窗門塌下,一聲巨響過後,窗外再無任何聲響。
白鳳子不禁更加吃驚。
她是個最沉得住氣的女人,也是個很自負的女人,自負她的獨門武功,自負她的絕世姿容,縱然在強敵環伺之下,也從未慌亂。
而此刻卻是如此吃驚。
吃驚的竟是她沒聽到半聲呼叫。
這棟精舍不大,屋外原本布置了七八名巡風的少女,加強對外的警戒。
這些少女都各有一身軟硬功夫,有些是她親手調教出來的,比之江湖上的一流好手絕無遜色。
如今都到哪裏去了。
難道全被殺了?宰了?
一個英雄人物之所以能造成時勢,先須養成羽翼,糾合很多擁護他的人、崇敬他的人、替他賣命的人,若是沒有得力的黨羽,縱然武功超人,聰明絕頂,憑一人之力,未必能叱吒風雲。
白鳳子之所以敢在這天香穀興風作浪,就是自以為羽翼已成。
想不到如今這幾個貼身少女,竟然無聲無息,叫她如何不驚?
夜色幽暗,星光穿戶,除了近處林間偶爾拂過的風聲和斷續的蟲吟,幾乎別無半點動靜。
她必須弄明白這件事,伸手壁間摘下一柄鸞刀,雙足輕輕一點,穿窗而出。
動作靈巧,身法優美之極。
她畢竟是個很細心的女人,掠出之時,鸞刀掄動如風,但見青霜點點,在星光下打閃,護在了周身要害,以防遭到突然而來的襲擊。
但什麼都沒發生,星鬥滿天,微風動樹,依然靜寂寂地不見半個人影。
及至扭頭一看,不禁立刻一怔。
牆角下赫然躺著五名花衫少女,有的四腳朝天,有的側身蜷伏,瞪著死魚般的眼睛。
氣息猶存,胴體尚溫,看來還是活的,隻不過被人製住了穴道。
這一口氣來了多少強敵?
若是來的人很多,很難同時掩襲而至,更難不早不晚同時出手。
若是出手有先有後,這人手法之快,委實令人咋舌。
白鳳子越想越怕,臉色倏忽數變,忽然身形一閃,繞過左側牆角。
果然在草叢中又發現三名花衫少女。
情況完全一樣.被人製住了穴道,點的是“暈穴”和“啞穴”。
既不能動彈,也不能發聲。
遠遠人影閃動,隻見兩名花衫少女疾疾而來,叫道:“啟稟宮主,不好了,不好了……”
雨花宮未落成,名號卻已亮出。
“鐵籠裏走脫了兩名囚犯。”一個少女說。
“有這種事?”白鳳子震顫了一下,問道:“走掉了什麼人?”
“是洛陽龍懷壁,會稽蕭季子。”
巧得很,居然就是這兩個人,憑武功而論,這兩個人在鐵籠裏算不得頂尖高手,別人沒有走脫,偏偏竟是他們兩個。
“怎麼走脫的?”
“鎖打開了。”
“鎖?”白鳳子瞼色迷惘,目射奇光:“是他們自己打開的?”
若是自己能夠開鎖,何須等到今夜。
這些鐵籠的鎖,不但裝置得極為隱秘,而且十分奇巧,乃是當世名匠公輸春所造,據說其先祖就是春秋時代魯國人公輸班。
家傳絕藝,天下無雙。
公輸春如今已下落不明,有人說他已遭到了殺身的慘禍。
若是真的如此,必與設計這些暗鎖有關。
“不,不是。”其中一個少女道:“是個外來的人。身穿藍衫……”
“總管呢?”白鳳子顯然不耐。
“追上去啦。”
“穿藍衫的人?”白鳳子忽然想起了柳二呆,驀的心中一動,閃身轉過牆角,重又穿窗而入。
柳二呆絕無分身之術,那個穿藍衫的人當然不是柳二呆,但柳二呆確是一身藍衫。
難道柳二呆還有同夥?
既然有本領弄開鐵籠,救走了龍懷壁和蕭季子,當然也會設法救出柳二呆。
她在想:“莫非剛才這扇門窗……”
沒錯,軟椅上空空蕩蕩,柳二呆果然人已不見。
終日打雁,居然被雁啄瞎了眼睛,竟然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這個調虎離山的人是誰?難道也是那個藍衫人?
白鳳子呆了一呆,饒是她心計深沉,一向機伶無比,一下子也理不出頭緒。
她遇到了對手,一個很厲害的對手。
來得突兀,來得神秘莫測。
更奇怪的是這人能在無聲無息中施展奇功,瞬息間點倒了她手下八名花衫少女,當然是一等一的絕頂好手,但為什麼又不肯正麵相對?
這種人最滑溜,也最難應付。
白鳳子轉過身來,麵對著敞開的窗戶,陷入了沉思。
她並不在乎逃脫了龍懷壁和蕭季子,也不在乎失掉了柳二呆,她耽心的是天香穀從此有了麻煩。
當然,她還得查個明白。
當下身形一晃,重又閃出了窗外,片刻間解開了八名花衫少女的穴道。
“你們是怎麼的?”
“啟稟宮主。”其中一個為首的少女道:“我們……我們……”
“說,是個怎樣的人?”
“人?”那少女道:“我們沒見到人。”
“沒見到人?”白鳳子臉色一寒,沉聲道:“難道見到了鬼?”
這女人柔媚起來像是水做的,滿麵春風;雌威一發,柳眉直豎,就像一團烈火。
“宮……宮主。”那少女嚇了一跳:“小……小婢等的確沒見到人,隻是……隻是……
忽然飛來……不知是什麼東西……”
看來是被暗器打中了穴道。
這是什麼暗器?難道這個人竟練成了百步穿楊、摘葉飛花的神技?
白鳳子暗暗驚異,神色為之一變。
但她是個絕不服輸的女人,鼻孔哼了哼,口中喃喃道:“這也不算稀罕。”
她好像已隱隱想到了這個人是誰?
但仍然不免奇怪,怎麼打得開那兩隻鐵籠十分隱秘的暗鎖,哪來的鑰匙?
她暗叫一聲:“莫非公輸春在臨死之前……”
風弄竹影,鵲噪庭槐。
柳二呆迷迷糊糊不知昏睡了多久,一覺醒來,隻見陽光滿窗,不禁訝然一驚,霍地翻身跳起。
他在想:“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睡在這裏?”
他記得夜昨誤中詭計,一跟鬥栽在白鳳子手裏。正當無計可施之時,忽然倒塌了一扇窗門。
那種突然而來的變化,他也很意外,就在白鳳了剛剛溜出不久,接著有個藍衫人闖了進來。
那藍衫人青布包頭,青紗罩麵,他正待發問,那藍衫人居然出手如風,在他暈穴上拍了一掌。
以後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但他心思細密,反應敏捷,對那個藍衫人越窗而入時的第一印象仍然十分清晰。
雖然那隻是一瞬間的事,他還記得那人一襲寬大的藍衫,顯得極不稱身,足見那人的體型本來很細瘦,那襲藍衫隻是臨時湊合著穿在身上。
這可以說明,那人原本不是這身打扮。
還有,當他接近的一刹那,他仿佛隱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