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公子道：“我隻是好奇。”
就在這時。
龍公子的刀動了，那一刹那，又一個人倒下了。
他刀砍入脖子，砍入骨頭，血噴濺在他冷峻的臉上，那雙凶殘暴戾的眼睛一動不動。
刀砍入骨頭的聲音，絕對懾人。問劍聽得很清楚，看得清楚，那一刀驚世駭俗，分毫不差。
龍公子冷道：“我討厭別人跟蹤我。”
他是這樣的人，怪異孤僻，殺人沒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隻要他要殺的人，即便你走到天涯海角，他也會殺了你。
問劍道：“你不應該殺他。”
龍公子收回斷刀，刀一直在他的左手，他不是左撇子，因為他覺得右手要做的事情太多。
龍公子道：“跟蹤我的人，隻有死。”
問劍道：“我想不明白。”
龍公子笑道：“有很多事你都想不通，比如女人。”
問劍道：“我對女人不感興趣。”
龍公子道：“你會感興趣。她是閻羅殿的主人，也就是她出了一千兩黃金要買你的人頭。”
無論是誰聽到閻羅殿三個字，都會驚恐，都會瞪大眼睛，因為江湖上知道閻羅殿的人，都知道它是一個神秘殘忍的組織。
問劍居然笑了。
龍公子道：“她是一個漂亮的女人。”
問劍淡淡道：“我知道。”
龍公子問道：“你見過她？”
問劍道：“沒有。”
龍公子道：“可惜。”
問劍道：“為什麼？”
龍公子道：“你永遠也見不到她了。”
問劍沉下臉，道：“你殺了她的人，她不會放過你。”
龍公子看了一眼倒在他腳下的屍身，笑道：“我知道，拿了你的人頭，她還是會出一千兩黃金。”
問劍道：“你可以動手了。”
龍公子道：“等你的毒解了，我自然會殺你。”
這一句話，實在使問劍驚訝。
問劍問道：“你不怕我跑了？”
龍公子道：“你去哪，我便會去哪。”
問劍又道：“你不怕我的毒解了會殺了你。”
龍公子接道：“我說過，對你很好奇。我想看看你的劍到底有多快！”
問劍道：“你沒必要拿自己的命來賭。”
龍公子道：“我的運氣一直很好，從沒有輸過，所以我才活到現在。”
問劍道：“我的運氣也很好。”
龍公子突然問道：“一劍如風秦如風是你殺的？”
問劍道：“是。”
龍公子的瞳目開始收縮。
問劍問道：“你後悔剛才說的話了？”
龍公子道：“我後悔了，後悔一千兩黃金太少了。”
問劍道：“你說的對。”
龍公子沉默。
問劍又笑道：“我沒想過，我的命值一千兩黃金。”
笑容中帶著一種生澀的譏諷之意。
龍公子道：“我也沒想過，她竟然會出一千兩黃金買你的命。”
問劍道：“我知道為什麼。”
龍公子怔道：“為什麼。”
問劍道：“我的劍。她要買的是我的劍。”
龍公子訝道：“你可以把劍送給她。”
問劍卻搖搖頭，道：“她知道，我不可能把劍送給她，有個法子更簡單，殺了我，豈不更省事。”
龍公子遲疑一會，皺斂雙眉，問道：“她沒說過買你的劍，要買的是你的命。”
問劍點頭，歎了口氣，道：“那才是她真正高明之處。”
龍公子道：“為什麼？”
問劍道：“你已經破壞了她的計劃。”
龍公子冷笑道：“為什麼/”
問劍道：“你殺了跟蹤你的人。”
龍公子臉色一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個死人，道：“我知道了。他就是為你的劍而來的。”
問劍道：“在你殺了我之後，他就可以帶走我的劍。”
龍公子臉色又變了，變得慘白。
問劍道：“我說過，你殺了她的人，她不會放過你。”
龍公子笑道：“我殺了你，你的劍，我可以送給她。”
問劍道：“沒用。”
龍公子沒有問下去。
問劍道：“我的劍，有個古老的傳說，知道這個傳說的人都死了，我是最後一個還活著的人。”
龍公子道：“什麼傳說？”
問劍輕輕地撫mo著手中的劍，道：“一個寶藏。”
龍公子聳然道：“寶藏。”
問劍道：“劍的價值遠遠不止一千兩黃金。”
龍公子不說話了，閉上嘴。因為他不想知道這個驚天秘密，他不想死。
問劍道：“你一定很驚訝，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個古老的傳說。”
龍公子還是沒說話。
問劍道：“現在你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她不會再信任你，你知道了這個秘密，下場會和我一樣。我在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我就相信，我們會成為朋友。”
龍公子好像從來沒有聽過“朋友”兩個字，冷道：“我不需要朋友。”
問劍道：“到時候，你會需要朋友。”
蒼穹一片星光，圓月如玉。
這個晚上，兩個人沒有睡。
八月十六，陽光柔媚，實在是個好天氣。
翠雲峰，醫廬。
桌子上放了幾疊厚厚的銀票，門外站著一個佩刀男子，他在門外站了一天一夜。他很想進去，可他不敢，哪怕是跨進門檻一步，他都不能。
因為這是規矩，十幾年不變的規矩。
他的左臂一直在流血，不停的流，流了一天一夜。看著自己的血流了一天一夜，這種滋味兒絕不好受。
桌子上的錢也放了一天一夜，若換了別處，無論是誰，看著幾千兩銀票，都會動心，這一點不假。但在這裏，就算是幾萬兩幾十萬兩，卻是不稀罕。
鬼醫要的是人命，不是錢，一命換一命，他醫好了你，你就要幫他殺一個人，不管是誰你都要殺。這也是規矩，十幾年不變的規矩。他總共救了一百零一個人，他要殺的人隻有一個，那個人卻一直很好的活著。
佩刀男子幹裂的嘴唇，終於吐出幾個字：“我答應你。”
鬼醫笑了笑，道：“你想清楚了？”
佩刀男子道：“是。”
鬼醫道：“你最好再想想。”
佩刀男子道：“不用。”
鬼醫道：“曾經有一百零一個和你一樣的人都這麼說。最後都沒有回來。”
佩刀男子道：“你不相信我？”
鬼醫道：“是。”
佩刀男子問道：“你要怎樣才相信我？”
鬼醫道：“我要你的一條左臂。”
佩刀男子道：“好。”
鬼醫沒有再說一個字。
佩刀男子也沒有再說一個字。
刀，出鞘。
刀光一閃，一條左臂生生削落。
鬼醫滿意的看了一眼，點點頭，道：“好，很好。”
佩刀男子咬緊牙，冷汗如雨滾落，痛苦的臉像似一張白紙，說道：“你現在相信了吧！”
鬼醫道：“可以。”
佩刀男子道：“多謝。”
鬼醫道：“你可以走了。記得答應我的事。”
佩刀男子臉色一寒，道：“我？”
鬼醫道：“是。”
佩刀男子道：“我中的毒呢？”
鬼醫道：“沒事了！”
佩刀男子詫異，痛苦道：“為什麼？”
鬼醫道：“因為你的左臂沒了，毒自然就沒了。”
佩刀男子一聽掉頭就走了，去做他應該做的事。
他走了。
門外卻又站著兩個人。
門的大小，正好隻容得下他們這般高大的人。
鬼醫仿佛不知道沒感覺到他們的存在，連眼都沒抬。
他們不是別人，一個是問劍，一個是龍公子。
鬼醫把血淋淋的左臂裝進一個血色的匣子。他花甲六十，動作卻和十六歲的少年一樣敏捷，有力，精神。
等他裝好了。
兩人還是靜靜地站著，靜靜地看著，看著鬼醫的手。
無論誰都會不得不承認，這是一雙奇怪的手。
龍公子看到那雙手的第一眼，沒有表情的臉，開始顫動，左手青筋暴跳，跟著左手握的刀也在跳動。
鬼醫的手？
一雙殘廢的手，左手少了一根小拇指，右手缺的是中指。
見過這雙手的人不多，知道他的手為何斷了兩指的人更少。
問劍回過頭，望著龍公子手中跳動的刀，無神的眼眸多了驚懼之色。
漆黑的刀！憤怒的眼睛，眼睛中射出凶殘的精光。
奇怪的是，鬼醫還是安坐不動，八隻手指平放在血色的匣子上，放得平直，很容易讓人看的清楚，他隻有八根手指。
問劍忽幹咳一聲，道：“我們來晚了。”
龍公子冷冷道：“來晚比不來好！”
問劍道：“都一樣，他今天不可能再救第二個人。”
龍公子狠狠道：“救與不救，不是他說了算。”
問劍苦笑，不再說話。
鬼醫突然開口，道：“你的朋友中了毒娘子的五色毒花，沒人能救得了他，除了我。”
龍公子道：“能救他的人隻有一個，卻不是你！”
鬼醫臉色變了，道：“哪一個？”
龍公子道：“一個死人。”
鬼醫道：“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