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夏安安走出東市向西而行,見兩個小娘子攜手望她,一簪花女子掩麵笑道,“不知是哪家娘子頑固不化,竟還戴著幕籬。”
另一女子穿著翻領胡服,“還說她,你這花不過半日便謝,還不如隨我去製一身胡服。學昨日西夏公主翻出領來穿,最是隨性瀟灑。”
正主就在你們麵前呢,難怪夏安安今日見的小娘子要麼簪著一朵白山茶,要麼著一身翻領胡服,不是說人生沒有觀眾?
忽的一個人影撞了過來,這人慌忙地伸出手,正正抓住夏安安的帷帽,帶著它一起倒在地上,摔得支吾亂叫。
“滾滾滾!沒錢住什麼旅舍?”卻是一短褐男子將這人推出坊門。
他翻著手裏灰撲撲的包裹,卻隻有兩塊胡餅,幾支快要禿頭的筆和一件破衣。那件粗布衣服上落著些顏料,細致完整地包著一遝黃紙。
那地上的男人爬起來,忙將帷帽撿起來還給夏安安,“對不住對不住。”
“是你!”簡月指著他道,“公主,那個非賴著我們來京都的沙州畫師!”
杜茂才也認出麵前的主仆二人,可那人就要看那黃紙,他忙踉蹌幾步走上前,“這些不能給你!”
“不給?”那男子展開一看,卻被這畫作驚豔到,“看起來倒還值些錢,權當旅費了。滾吧你。”他將畫紙卷起來夾在腋下,把那包裹扔給杜茂才,轉身便走。
杜茂才追上去,卻被坊門前的人攔了下來。他折回來,跪在夏安安麵前,“求公主借些銀錢給小人周轉一二,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這,她還沒答應呢。
夏安安正缺一個人,“好說好說,你幫我辦成一件事,錢不是問題。”
杜茂才忙道,“但憑公主差遣。”
“幹的不錯!”夏安安拍拍他的肩膀讚道。
四個胡姬抱做一團,怯怯地看著她。
“阿開!你先帶著這四個孩子回府梳洗,給些保暖衣物,以後就在我房中伺候。”夏安安吩咐道。
阿開點點頭,帶著幾人往北走去。
夏安安支走了他,便帶著簡月往南走。哈哈,這逛紅燈區的好事兒總算輪到她了!
她一轉頭,卻見胡茂才也跟了上來,“怎麼?錢沒給夠?”
他摸摸頭,小麥色的憨厚臉上擠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來。
夏安安頓時明白了,她是給的太夠了。
平康坊是名花聚集地,正午時分便有人在此尋歡作樂,她七拐八拐,走到掛著“白家”的院前。
胡茂才也跟著停了下來,夏安安戲謔道,“你來找白霜的?”
他漲紅了臉,重重點頭。
夏安安敲了敲門,那些錢足夠他在京都生活半年,卻隻能見白霜一麵。
開門的婦人見是她,笑道,“這位客人倒麵生的很,留宿的郎君今早可都走了。”
夏安安示意身後的胡茂才,“他想見見白霜娘子。”
“這這這!”胡茂才手忙腳亂,支支吾吾,“是!我來找白娘子!”
“好說好說,且先進屋稍等,白娘子馬上梳洗打扮。”婦人引二人穿過庭院,在堂內坐下。
胡茂才看這案上布設雅致,金獸青煙繚繞,糾纏著藕荷紫的帷幔,散一室餘香。他不由得起身,整了整衣物,又理了理襆頭。
夏安安自斟了一杯飲子,看他坐立不安覺得好笑,又遞給他一杯。
胡茂才道了聲謝,把杯盞接過去,去喝時才發現喝了個空氣。
“哈哈哈!”簡月也覺得他呆的很,全沒有和胡商講價時的機變。
白霜三千鴉發隻挽起一半,臉上還帶著惺忪睡意,提著裙擺行至堂前,“恩客安好。”
胡茂才更慌亂起來,“不必多禮,白娘子請坐。”
他從胸前摸出一疊紙展開來,遞給白霜身邊的袖寒,“胡某偶然得見白娘子風姿,特作此畫送與娘子。”
夏安安也去瞧,那畫中女子娥眉低婉,朱唇微啟,碧衣為裳,舞姿曼妙,所謂吳帶當風、曹衣出水莫如是。那霞帔飄颯更恍若飛天,兼有花盤相舉,隱隱有天女下凡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