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趙高指鹿為馬,殿中自然也沒人對這“天降祥瑞”提出異議。
眾人得了聖上恩允,圍著奇石一麵轉圈一麵稱奇,吟出的詩都足夠出一冊《奇石集》來。
受教受教,夏安安從未見過把馬屁拍的這樣清新脫俗、文采斐然者。
她裝著聽不懂,實則暗暗打量著各路人馬的臉色。
燕王李景曜垂手站著,倒是劍眉星目,頗為俊朗。隻是言語甚少,神情也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太子趙弘睿眉眼稚嫩許多,君子謙謙,見之生喜。他蹲在幼弟趙弘智身側,不知耳語了些什麼。
隻見那雉童咬了咬手指,搖搖晃晃地走到奇石麵前,趙昊見狀,將他攬進懷中,“我們弘智也想看?”
趙弘智點點頭,短短的手指點著那龍首,咿呀道,“阿爺,兒學過,這個是木,這個是子,對嗎?”
那吟著“奇石出合闐,神龍騰……”的官員忽的噤聲,打著滾跪了下去,不小心碰倒案台,玉盞銀盤傾覆,叮咚作響,炙肉美酒灑了一地。
木子即李,這話可真是石破天驚。那官員們參差跪了一地,大紅大紫的一片綴著些青碧,蔚為壯觀。
李景曜眼觀鼻,鼻觀心,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哥你心態真好,英明神武如唐太宗,不也因為一句“女主武氏”的讖言錯殺了朝中大將。這會還不趕緊以頭搶地,涕泗俱下,吐血三升,挖心七竅自證清白?
一片死寂中,時間仿佛被拉長。
沒想到第一個請罪的竟然是跪在地上的裴裕,“今日內侍監負責察看朝貢之物,有此疏漏是奴不察,聖人息怒。”
夏安安:……還沒過門,這誅九族應該輪不到她?
他這麼一開口,相關不相關的人請罪的請罪,息怒的息怒,麟德殿內比菜市場還要鬧騰幾分。
你李哥淡定的很,不愧是後來和趙弘睿以長江為界,分治天下的狠人。
趙昊忽然嗬嗬笑了,放開趙弘智,自己慢悠悠走回禦座。
“朕賜宴,爾等跪著如何享用,且都起吧。”他路過那一片狼藉,眉頭微皺,“金吾衛何在?此人殿前失儀,拉出去,杖一百。覺明也別跪了,罰俸一年小懲大誡。”
那趙弘智沒人攔著了,撲在奇石上摸摸看看,忽一使力,那石頭便從架子上跌了下去,嘭地一聲巨響,摔了個七零八落。
玉石堅韌,碎裂時的聲音清脆鏗鏘,是世間任何樂器奏不出的悅耳清潤。
趙弘智拍了拍小手,稚嫩的眼中閃動著純粹的興奮。
那吟詩人僥幸了不過一瞬,便麵色青灰地被拉下去,衣擺上還沾了幾塊玉屑。
殿內絲竹亂耳,廊下那人淒慘的痛呼不時傳來,宮女宦官們有條不紊地清掃著碎屑。勳貴們繼續推杯換盞、尋歡作樂。
“含章,”趙昊喚的是李景曜的表字,“今日李鬱那小子怎麼沒來?”
李景曜叉手回道,“勞煩聖人惦念,小兒頑劣,怕是去何處尋花問柳去了。”
“他這次護送西夏使節團的差事辦的不錯,可堪大任,且後日讓他到千牛衛應卯。”趙昊抿沉吟著,“還有李郯,也一同赴任如何?”
“聖恩浩蕩,李鬱向來同您親厚,隨侍時應不會出大錯。可郯兒他,”李景曜頓了頓,“不願蒙蔭祖上,埋頭詩書,隻求來日進士及第、金榜題名。做阿耶的見他上進,老懷甚慰,也不願駁他的意思,願聖上體諒。”